赵屹珩缓缓抬眼，双手交叠置于桌面，指节轻点，似在敲打无形的算盘，“能源通道的稳定，是赵氏集团未来三十年布局的基石。庞德系长期干扰能源流向、制造区域垄断，已对多条核心线路造成实质性风险。铲除这颗毒瘤，是商业逻辑下的最优解。”
利益。
赤裸而真实。
在场无人质疑，这就是赵屹珩——
永远以集团利益为出发点的能源寡头。
“嗤——”沈奕风不屑地撇嘴。
他整个人懒散地往后一靠，椅背发出轻微的抗议。“说那么文绉绉的干嘛？我就是觉得那家伙吃相难看，碍眼！”
他猛地坐直，手指隔空指向林砚秋，眼神锐利如隼：“他动你，就是打我们海城3A的脸。这口气不出，老子名字倒着写！”
个人情绪、圈子荣誉，简单直接，却也正是沈奕风最真实的底色。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谢沉舟身上。
他从始至终只看着林砚秋，目光如深渊，翻涌着未散的后怕与几乎要将人吞噬的占有欲。
他没有看任何人，声音低沉沙哑，却字字如铁：“我跟。”
顿了顿，他喉结滚动，补上一句：“不管为什么。”
只为林砚秋。
这个理由，纯粹到令人心惊，也沉重到不容置疑。
众人表态完毕，理由或理性、或利益、或情绪，最终视线齐齐落向主位上的林寰。
林寰并未抬眼，冰封般的目光始终落在林砚秋身上，仿佛其他人的言辞早已在他无尽的预料之中。
他淡漠开口，声音似从极地传来，不带一丝人间温度：“规则被破坏，平衡被扰乱。庞德是系统运行中的错误代码，清除他是维持秩序的必要操作。无关善恶，只为系统稳定。”
维护底层规则。
这是属于“神”的逻辑，凌驾于一切人性与利益之上。
林砚秋静静听着，心底某处悄然明澈。
他忽然懂了林寰那万年冰封的眼神从何而来——
在这位近乎神只的存在眼中。
世间万物运转的法则本就如此：
利益驱动、规则至上。
所谓正义与邪恶，不过是不同立场者为行动披上的外衣。
而林寰所守护的，是构成世界的基础秩序本身，不偏不倚，无情无欲。
他也看清了眼前这场“同盟”的本质：
除谢沉舟是毫无保留为他而来，季临、赵屹珩、沈奕风，他们或许对他有几分真情。
但真正推动他们联手对抗庞德的，是秩序、利益与圈子荣誉的叠加。
这种同盟坚固而脆弱，目标一致时无往不利，利益分歧时也可能顷刻瓦解。
这认知如冰水浇头，让他心底刚升起的一丝暖意瞬间冷却，却也令他更加清醒。
他不再奢求纯粹的“正义”，而是冷静地开始利用眼前的“合力”。
况且这几个人的情感联系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加深厚。
毕竟这些都是彼此可以交心的人。
有时候事情的结果也未必这么不如意。
林砚秋眼底波动迅速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林寰般的漠然与洞悉。
他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
随即，林砚秋的身体微微前倾，指尖在冰冷的金属桌面轻点。
他的目光如扫描仪般扫过众人，语速快而清晰，瞬间从质问者切换为指挥官：
“季临。”他首先看向眼镜片后那双冷静的眼，“调动ISmod最高权限，回溯三位法医生前所有社交轨迹、亲属关系、学生网络。重点排查他们是否留下私人笔记、加密日记，或在极端信任下透露过关键信息。尤其是‘意外’发生前一周内的通讯记录与行程轨迹，任何异常会面、数据访问，全部深挖。”
季临推了推眼镜，毫无异议地颔首：“明白。情报分析中心最核心班组即刻启动交叉比对。”
“沈奕风，”林砚秋转向已摩拳擦掌的沈奕风，“从你直属部队里挑一队痕迹检验专家，重勘法医‘意外’现场、故居及常用办公点。带上最高精度环境重建仪和微观探测器，就算过去十一年，也要刮地三尺，找出被遗漏的蛛丝马迹。”
“放心，老子亲自带队！”沈奕风咧嘴，眼中闪烁着猎食者的兴奋，“保证连灰尘的分子排列都给他分析明白。”
“大哥，”林砚秋看向赵屹珩，语气带着敬重，“你的能源网络与物流通道信息流庞大，是最佳的数据隐藏载体。请秘密排查庞德势力范围内所有能源节点、通讯中继站、物流中转站的历史数据，重点关注曾被封存、废弃或流量异常的节点。”
赵屹珩沉稳点头：“首席技术官带队接入顶级筛查算法。能源流即信息流，异常必现。”
“沉舟。”林砚秋最后看向他，声音不自觉软了一丝，但指令依旧清晰，“动用‘暗河’最深层的渗透力量，锁定庞家核心旧部。威逼利诱、攻心为上，务必撬开知情人的嘴。重点是当年直接经办‘手尾’的具体执行者。”
谢沉舟深深望向他，目光如磐石般坚定：“‘暗河’全体，听你调令。”
最后，林砚秋望向主位上淡漠的林寰，语气带上一丝依赖：“哥哥，我们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数据中心，用于汇总处理信息。若找到的数据残缺或加密，可能需要你的力量进行‘强制修复’与‘溯源验证’。”
林寰几不可察地颔首，算是应允。
“行动。”林砚秋一声令下，没有丝毫犹豫。
众人雷厉风行地起身。
季临已拿出加密通讯器低语布置；
沈奕风边走边激活战术终端呼叫队员；
赵屹珩整理了下西装袖口，沉稳走向门外候命的助理；
谢沉舟最后深深看了林砚秋一眼。
良久。
终是转身离去，气场骤冷如出鞘利刃。
会议室迅速空荡，只余林砚秋与林寰，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混合着雪松气息的信息素余韵。
林砚秋靠回椅背，闭眼揉了揉太阳穴。
意识海中，小云团小声嘀咕：【大人，他们都走啦，我们现在干嘛呀？】
“等。”林砚秋在心中回应，“等消息，也等……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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