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行至潼川与京畿交界的黑风峡。此地两山夹峙,壁立千仞,官道在此变得异常狭窄,且蜿蜒曲折,头顶天空仅余一线。谷内林木幽深,常年不见日光,即便是在春日午后,也透着几分阴森寒意。此地历来是绿林匪类及政敌异己设伏的绝佳场所。
连日的平静行程,让部分押运辎重的辅兵略显松懈,但墨临渊直属的亲卫营始终保持着最高警戒。他们看似随意的队形,实则暗合战阵,将云舒的马车和墨临渊护在核心,前后左右皆有望哨,彼此呼应,无懈可击。
午后的阳光勉强挤过陡峭的山崖,在布满碎石的路面上投下斑驳扭曲的光影。就在大队人马完全进入峡谷最为狭窄的腹地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
凄厉得刺破耳膜的破空声从两侧山崖骤然爆响!并非零星星箭矢,而是密集如飞蝗般的弩箭齐射!目标明确至极,绝大部分直指队伍核心那辆华丽的亲王马车,以及骑在踏雪乌骓马上的墨临渊!还有一小部分精准地射向护卫队列中的军官和旗手,意图打乱指挥!
“敌袭!护驾!圆阵!”墨临渊的亲卫统领几乎是凭借本能厉声咆哮。声音未落,训练有素的亲卫已爆发出惊人的效率。盾牌手瞬间靠拢,厚重的包铁木盾层层叠加,在马车和墨临渊周围竖起一道密不透风的金属壁垒。“叮叮当当——”箭矢猛烈撞击盾牌的声音如同骤雨打芭蕉,令人心悸。几匹受惊的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墨临渊在遇袭的第一时间已闪电般拔剑出鞘,剑光如匹练惊鸿,精准地将射向面门和坐骑的几支强劲弩箭斩断。他面容冷峻如冰,深邃的眸中不见丝毫慌乱,只有一种猎人终于等到猎物踏入陷阱的冷静锐利。他甚至没有下马,目光如鹰隼般急速扫过两侧山崖的灌木丛和岩石缝隙,凭借箭矢来源和力度,瞬间做出判断:
“不是北戎制式弩箭,是江湖高手用的强弓硬弩,淬了毒。死士。约五十人,左翼三十,右翼二十,崖顶各有三名指挥哨探。”他的声音清晰冰冷,传入亲卫统领耳中,“派一队精锐,从侧翼缓坡迂回,截断他们后路,务必生擒头目。其余人,盾阵稳步向前推进,压缩伏击空间,弓手准备,听我号令进行压制射击!”
马车内,云舒在箭矢破空声响起的刹那,便已迅速伏低身体,避开车窗位置。她没有寻常闺阁女子的惊慌尖叫,眼神瞬间锐利,大脑飞速运转。袭击者选择此地、此时,动用如此规模的死士,绝非普通匪类,目标明确,必是朝中欲置墨临渊于死地的势力!
她迅速从座位下拖出那个从不离身的特质皮囊(她的“工具箱”),动作麻利地打开,里面是各种奇形怪状的自制器械。她毫不犹豫地摸出两个鸡蛋大小、黝黑不起眼的铁壳圆球,对守护在车窗外、以盾牌格挡箭矢的两名贴身侍卫低喝:“小心!捂住口鼻!”
话音未落,她看准左翼山崖伏兵箭矢最密集的一片区域,猛地将两个黑球从车窗缝隙精准掷出!
“砰!砰!”
两声不算响亮却异常沉闷的爆炸声响起,黑球在半空炸开,瞬间腾起大股浓密得化不开的、带着强烈刺鼻辛辣气味的黄色烟雾!烟雾极具刺激性,且附着性强,迅速扩散,笼罩了左翼一片区域。
“咳咳——我的眼睛!”
“是毒烟!小心!”
左翼山崖顿时传来剧烈的咳嗽、惊呼和视线受阻的混乱声,原本密集的箭雨为之一滞。
“是云姑娘的‘障目夺魂烟’!”有见识过这玩意儿的亲卫惊喜喊道。这烟雾虽不致命,但能极大干扰敌方感官,为反击创造绝佳时机。
“左翼,突击!”墨临渊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战机,果断下令!
早已蓄势待发的左翼亲卫如同出闸猛虎,怒吼着冲向因烟雾而阵脚大乱的左翼伏兵。刀剑碰撞声、惨叫声顿时响彻峡谷。
与此同时,云舒又从工具箱中取出一个造型奇特的铜制短管,状似大型号筒,对准右翼山崖上那个看似指挥的身影所在,冷静地估算风向和距离,猛地一拉底部的引线。
“咻——啪!”
一道赤红色、异常耀眼的信号焰火尖啸着冲天而起,即使在白昼也清晰可见!这不仅是向可能就在附近的官府或驻军求援,更是给可能隐藏在更深处、准备第二波攻击的伏兵一个明确的警告:此地已被标记,援军转瞬即至,休要妄动!
战斗几乎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一面倒的碾压态势。墨临渊的亲卫是百战余生的真正精锐,单兵战力、小队配合、临阵反应都远非这些江湖死士可比。加之装备精良(铠甲、盾牌、劲弩),又失了先手偷袭的优势,死士们虽悍不畏死,但在失去隐蔽性,又被云舒的“小发明”打乱部署后,很快便被分割包围,逐一剿灭。
试图从峡谷后方包抄、截断归路的那队亲卫,也成功堵住了几个见势不妙想要借助熟悉地形逃跑的漏网之鱼。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在绝对的实力和出乎意料的应对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已接近尾声。峡谷内弥漫着硝烟、血腥气和那股尚未散尽的刺鼻烟雾味,伏尸遍地,一片狼藉。
亲卫统领亲自带人打扫战场,检查尸体。他快步回来,将一枚从某个头目模样尸体上搜出的玄铁令牌双手呈给墨临渊,面色凝重:“殿下,是萧家圈养的死士,令牌内侧有编号,是直属萧崇的那一批。”
墨临渊接过那枚触手冰凉的令牌,指尖摩挲着上面那个模糊却独特的“萧”字印记,眼神幽深如古井。萧崇,果然是困兽犹斗,还想在他回京前做最后一搏,若能成功,便可死无对证,将水搅浑。可惜,不过是螳臂当车,徒增笑耳。
侍卫们开始迅速清理战场,将尸体拖到一旁集中,洒上化尸粉处理。浓烈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与之前的血腥味混合,令人作呕。
墨临渊收起令牌,策马行至马车旁。他未立刻下马,而是先抬手,用指尖轻轻拂去溅落在车窗框上的一点血渍,动作细致,与他方才战场上的杀伐果决判若两人。然后,他才伸手,掀开了车帘。
车厢内,云舒已坐直身体,正抬手整理着因方才闪避而有些凌乱的鬓发,脸色因紧张和烟雾刺激微微发白,但一双明眸依旧清澈镇定,不见丝毫慌乱。她刚才那一连串冷静、精准、有效的应对,再次证明了她的非同寻常。
他看着她的眼睛,缓缓伸出手。不是礼节性地扶她下车,而是直接、坚定地握住了她放在膝上、微微有些冰凉的手。他的手掌宽厚、干燥、温暖,带着常年握剑习武形成的薄茧,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感,透过相贴的肌肤传递过来。
云舒指尖微颤,没有立刻挣脱,抬眸迎上他的目光。
墨临渊深深望入她眼底,目光深沉如海,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看来,京中有人,迫不及待,不想看到我们平安回去。”
他顿了顿,握住她的手微微收紧,力道恰到好处,既传递了力量,又不至于让她不适。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在弥漫着血腥与硝烟味的峡谷中,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不过,有我在,从今往后,无人能伤你分毫。”
这不是疑问,而是宣告。是贤王对王妃的承诺,也是墨临渊对云舒的认定。峡谷的风吹过,扬起他的发丝和衣袂,身后是尚未清理完毕的战场,身前是归京的漫漫长路,而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握住了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
云舒的心,在这一刻,清晰地漏跳了一拍。
喜欢她把黑火药甜成了糖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她把黑火药甜成了糖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