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的城墙在身后渐渐隐入夜色,赵妃裹紧了身上那件粗布短褂,寒风还是像针一样扎进骨头缝里。她脚下的布鞋早已被路边的碎石磨破了底,尖锐的石棱划破脚掌,每走一步都带着钻心的疼。可她不敢停,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道象征着囚禁与耻辱的城墙,只能攥紧怀里用油布层层包裹的疫苗瓷瓶,指尖因为用力而掐进了布料里,将那冰凉的瓷瓶轮廓刻进掌心。
萧承璧留下的秘密渠道标记藏在城外三里坡的一棵老槐树下,那是一块刻着歪歪扭扭“北”字的青石。赵妃凭着当年偶然听萧承璧与心腹低语时记下的信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坡上爬。荒草没到膝盖,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冷得她双腿发颤。更让她心惊的是,每隔一段路就能看到镇北军巡逻的火把,那些跳动的火光在她眼中如同索命的符咒,每次都要死死捂住嘴蹲在草从里,直到火把的光芒彻底消失,才敢瘫软在地大口喘气。
“云舒能靠那瓶破药封妃,我凭这个就能让北戎人把我当贵宾。”她蹲在草从里,借着微弱的月光抚摸着怀里的瓷瓶,一遍遍地给自己打气。脑海里已经开始幻想见到北戎将领的场景——她会被恭敬地请进大帐,将领们围着她请教疫苗的用法,她则端着架子提出条件,要北戎帮她诛灭云舒、救出父兄,还要让她重新回到后宫最尊贵的位置。想到云舒被北戎士兵押到她面前跪地求饶的模样,她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扭曲的笑,连脚掌的疼痛都淡了几分。
摸到老槐树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赵妃扒开树下的落叶,果然看到了那块刻着“北”字的青石。她按照萧承璧心腹提过的暗号,将青石逆时针转动三圈,又顺时针转动一圈。只听“咔嗒”一声轻响,槐树根部的泥土缓缓下陷,露出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一股浓重的霉味夹杂着马粪味扑面而来。
“谁?”洞口里传来一个粗嘎的声音,紧接着亮起了一盏油灯,灯光下映出一张满是刀疤的脸,腰间的弯刀鞘上还挂着北戎部落的狼头图腾。赵妃心脏猛地一缩,强装镇定地掏出一枚鎏金狼头佩——这是当年萧承璧送给她的,说是能在北戎地界通行无阻。刀疤脸看到狼头佩,眼中的警惕淡了几分,却依旧冷着脸:“奉谁的命来的?要去哪?”
“我要见你们负责接应的首领,有天大的功劳要献。”赵妃挺直腰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容置疑,“这东西,你们首领见了一定会感兴趣。”她故意拍了拍怀里的油布包,眼角的余光瞥见刀疤脸的目光果然被吸引过去。刀疤脸犹豫了片刻,侧身让开洞口:“跟我来,要是敢耍花样,这洞里的毒蛇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地道里狭窄而潮湿,头顶不断有水滴落,砸在地上发出“滴答”的声响。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终于出现了光亮。钻出地道时,赵妃才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隐蔽的山谷里,谷底搭着十几顶破旧的帐篷,帐篷外散落着啃剩的骨头,几个赤裸着上身的北戎士兵正围着一口大锅煮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肉香的腥气。
“把她带过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最大的那顶帐篷里传来。刀疤脸推着赵妃往前走,她注意到帐篷前立着几根木桩,木桩上绑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人,看服饰竟是边城的百姓,每个人身上都有被鞭打的痕迹,早已没了声息。赵妃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可想到怀里的疫苗,又硬生生把恐惧压了下去——这些人不过是没用的俘虏,她不一样,她有北戎人最需要的东西。
帐篷里的光线昏暗,正中央的地毯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满脸的络腮胡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像狼一样凶狠的眼睛。他身上穿着一件镶着狐狸毛的皮袍,手里把玩着一柄镶嵌着宝石的短刀,正是北戎残部的将领库勒。帐篷两侧站着十几个精壮的士兵,每个人都眼神不善地盯着赵妃,像在看一头待宰的羔羊。
“南边来的女人?”库勒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口音,吐字却很清晰,“听说你有功劳要献?”赵妃深吸一口气,走到帐篷中央,故意放慢动作解开怀里的油布包,将那只白瓷瓶举到胸前:“将军,这是能让人刀枪不入的神药——疫苗!”她刻意加重了“神药”两个字,眼神扫过帐篷里的人,期待着看到他们震惊的表情。
可帐篷里静得出奇,库勒只是挑了挑眉,连手里的短刀都没停。旁边一个瘦高的士兵突然嗤笑一声:“刀枪不入?骗三岁小孩呢?要是有这种神药,你们南边人还会让我们打到边城脚下?”赵妃脸色一僵,连忙补充道:“这不是刀枪不入,是能防瘟疫!三个月前边城爆发瘟疫,就是靠这个救了全城的人!你们的士兵也有不少染了瘟疫吧?有了这个,你们就能重整旗鼓,再打回边城去!”
这句话终于让库勒有了反应,他放下短刀,身体微微前倾:“你说的是真的?”赵妃见状连忙点头,从油布包里掏出那几叠资料递过去:“这是疫苗的配方!我不仅能给你们疫苗,还能教你们怎么造!只要你们帮我救出我父兄,再帮我杀了云舒那个贱人,我保证让你们的士兵都能用上这疫苗!”她越说越激动,语速都快了几分,仿佛已经看到了云舒被处死的场景。
库勒没有去接资料,只是冲身边的亲兵使了个眼色。亲兵上前一把夺过赵妃手里的瓷瓶和资料,送到库勒面前。库勒拿起瓷瓶,拔开瓶塞闻了闻,眉头皱了皱——里面的液体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看不出什么特别。他又翻了翻资料,上面画着许多奇怪的图案和符号,他一个也看不懂。
“你说能防瘟疫,怎么证明?”库勒将瓷瓶放在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赵妃心里一慌,她只知道疫苗能防瘟疫,却从来没试过怎么证明。可她不能露怯,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可以试!找一个染了瘟疫的士兵来,我给他接种,三天之内肯定好转!”她赌北戎残部里一定有瘟疫患者——围城三个月,军中爆发瘟疫是常事。
库勒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突然拍了拍手:“带上来!”很快,两个士兵架着一个浑身发烫、不停咳嗽的年轻士兵走进帐篷,那士兵的脸颊涨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显然是染上了瘟疫。赵妃看着他虚弱的模样,心里没了底,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只能颤抖着从瓷瓶里倒出一点液体,想要往那士兵胳膊上抹。
“等等!”库勒突然喝止了她,“要是他死了,你就替他陪葬。”赵妃的手猛地一顿,抬头看向库勒,只见他嘴角噙着一抹狞笑,眼神里满是残忍。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奇货可居”的贵宾,在这些北戎人眼里,她和那个染病的士兵一样,不过是随时可以丢弃的筹码。
可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能咬着牙将疫苗抹在那士兵的伤口上——那是刚才士兵被架进来时不小心被帐篷门划破的小口子。做完这一切,她后退一步,紧张地盯着那士兵,手心全是冷汗。库勒靠在椅背上,重新拿起短刀把玩着,帐篷里的士兵们也都抱着胳膊,看笑话似的看着她。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染病的士兵依旧浑身发烫,甚至开始胡言乱语。赵妃的心跳越来越快,双腿都开始打颤,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要是这疫苗没用怎么办?要是库勒真的杀了她怎么办?她还没报仇,还没重新过上尊贵的生活,怎么能死在这里?
就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库勒突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弯腰拿起桌上的瓷瓶,用看货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赵妃吓得不敢抬头,只能死死攥着衣角。只听库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冰冷的笑意:“女人,三天。要是他不好,你的骨头会被喂给我的狼。”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把她带下去,看好了,别让她跑了。”
两个士兵上前架住赵妃的胳膊,她挣扎着想要回头,却被狠狠推了一把。走出帐篷时,她看到那几个绑在木桩上的百姓已经被拖了下来,扔进了旁边的一个土坑——那竟是一个乱葬岗。冷风刮过她的脸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不是找到了翻身的机会,而是走进了比冷宫更可怕的地狱。可她怀里的疫苗瓷瓶还在,那是她唯一的希望,她只能在心里祈祷,祈祷那士兵能好起来,祈祷库勒能兑现承诺。而她不知道的是,库勒在她走后,看着桌上的资料,对身边的亲兵冷声道:“去查查这个女人的底细,还有那个叫云舒的。另外,把这疫苗拿去给医官看看,要是真有用……”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们就用这神药,给南边人送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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