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米的距离，在寂静的深夜里，是生与死的界限。
那个睡眼惺忪的日军士兵，一边提着裤子，一边打着哈欠，浑然不觉死神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他甚至没有看清黑暗中潜伏的身影，只是本能地觉得眼前的阴影有些不对劲。
“谁……”
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音节。
王卫国的身体如同捕食的黑豹，从潜伏的阴影中暴起！他没有丝毫的迟疑，更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前冲、拧身、出刀，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超越了人类反应的极限。
那名日军士兵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看到了那双在黑暗中亮得骇人的眼睛，也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凛冽杀气。他下意识地张开嘴，想要呼喊。
但他的声音永远地卡在了喉咙里。
王卫国的左手像铁钳一样，从下方闪电般托住了他的下巴，同时用力向上猛地一推，硬生生地将他即将出口的惊叫声堵了回去。与此同时，他右手中的刺刀，划过一道冰冷无情的弧线，从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精准地刺入了那名日军士兵的左侧颈动脉。
“唔……！”
日军士兵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力气和声音，都随着脖颈处喷涌而出的温热鲜血，被瞬间抽干。
王卫国没有立刻松手，而是用自己的身体顶住对方，左手依旧死死地捂住他的嘴，直到对方的身体彻底瘫软下去，才缓缓地、无声地将他放倒在战壕的角落里。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甚至连鲜血喷溅的声音，都被王卫国用身体和精准的控制降到了最低。
黑暗中，王卫国如同一尊杀戮之神，冷静而高效。他抽出刺刀，在死去的日军士兵衣服上擦去血迹，然后没有片刻停留，转身，如同一缕青烟，迅速消失在战壕的另一端。
返回的路途同样惊险。日军的巡逻队和暗哨比他想象的还要密集。但他就像一个天生的黑暗行者，总能提前预判到危险，利用地形和心理盲区，一次又一次地与死神擦肩而过。
当三声间隔五秒的、惟妙惟肖的布谷鸟叫声在国军阵地前沿响起时，趴在哨位上望眼欲穿的李云山，激动得差点从掩体里跳起来。
“是他！是卫国回来了！”他声音颤抖地对身边的哨兵吼道，“快！接应！都他娘的别开枪！”
几分钟后，当一个浑身泥土、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黑色身影出现在指挥所时，所有人都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欢呼。
“回来了！王兄弟回来了！”
“我的娘嘞，真让你摸回来了！”
李云山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抓住王卫国的胳膊，上下打量着，激动得语无伦次：“好小子！好样的！你……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连长。”王卫国摇了摇头，声音虽然疲惫，但依旧沉稳，“情况都摸清楚了。”
这句话，像是一剂强心针，让指挥所里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快！快说！”李云山把他拉到地图前，所有人都围了上来，眼神里充满了急切和希望。
王卫国没有多余的废话，他拿起一根树枝，就在泥地上画出了一个清晰的草图。他的记忆力惊人，画出的地形、战壕走向，竟然与日军的实际部署相差无几。
“日军在我们的正前方，一共布置了四个重机枪火力点。”王卫国用树枝在草图上点出四个位置，“呈扇形分布，两个在左，两个在右，形成了交叉火力，完全封死了我们所有可能的冲锋路线。”
他接着又在机枪阵地的后方画了两个圈：“这里，还有这里，是他们的掷弹筒阵地。位置很隐蔽，用沙袋和伪装网盖着。我们白天的伤亡，至少有一半是这两个掷弹筒造成的。”
看着草图上那清晰标注出的致命威胁，在场的所有军官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现在才明白，白天自己这边是怎么被动挨打的。人家早就张好了一张死亡之网，而他们，就是一头撞进去的蠢牛。
“他娘的！我说我们的机枪手怎么一露头就被敲掉，原来小鬼子早就把家伙藏好了！”一个排长恨恨地骂道。
“卫国兄弟，你……你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出来的？”警卫员看着王卫国，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这不重要。”王卫国打断了他，表情变得异常严肃，“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改变现在的防御战术。否则，明天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指挥所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王卫国指着李云山那张简陋的防御图，毫不客气地说道：“连长，恕我直言，我们现在的防御部署，问题太大了。”
李云山眉头一皱：“你说。”
“我们的兵力太集中了。”王卫国说道，“所有人都挤在这条不到一百米的战线上，看上去是集中了火力，但实际上，在日军的重机枪和掷弹筒面前，我们就是一个活靶子。他们一发炮弹，一梭子机枪，就能带走我们好几个弟兄。这是在拿人命换战果，不，这连战果都换不来，这是在送死！”
这番话，说得在场的所有人都低下了头。王卫国说的，是血淋淋的事实。
“那你说怎么办？”李云山盯着王卫国，沉声问道，“兵力分散，火力不就更弱了吗？到时候小鬼子一冲锋，我们拿什么挡？”
“不一样的，连长。”王卫国摇摇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集中不等于强大，分散也不等于弱小。我的建议是，化整为零，全线防御变更为据点式防御！”
“据点式防御？”李云山和几个排长都露出了茫然的表情，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战术认知。
“对！”王卫国用树枝在地上重新画图，“我们把现有的三十多名弟兄，分成六个战斗小组，每组五个人。依托弹坑和掩体，建立六个独立的火力点。这六个点，要像钉子一样，互相之间可以策应，形成交叉火力。”
他看着众人费解的眼神，继续解释道：“这样做有三个好处。第一，我们的人分散了，日军的炮火和机枪就失去了主要目标，他们的火力优势会被大大削弱。第二，六个火力点互相掩护，任何一个点遭到攻击，旁边的两个点都可以立刻提供火力支援。小鬼子想吃掉我们一个点，就必须承受另外两个点的打击。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可以主动出击了！”
“主动出击？”李云山眼睛一亮。
“没错！”王卫国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信，“明天一开战，我们集中全连最好的射手，加上我们唯一的那挺捷克式轻机枪，就打一个点！就打我标出来的，日军左翼的这个机枪阵地！”
他用树枝重重地点在草图上：“我们用最快的速度，最猛的火力，先敲掉它！只要打掉这个点，日军的防线就撕开了一个口子！他们的交叉火力网，就破了！”
“剩下的，”王卫国的目光扫过众人，“就交给其他的战斗小组，专门给我盯着那两个掷弹筒阵地打！我们现在知道他们在哪里了，就算打不掉，也要让他们抬不起头！”
整个指挥所里，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王卫国这番大胆而新奇的战术构想给震住了。这套打法，他们闻所未闻。放弃坚守战线，主动把兵力分散成一个个小点，还要集中火力去敲掉对方的硬骨头……这听上去，简直就像是一场豪赌！
“不行！”一个排长率先表示反对，“这太冒险了！我们兵力本来就少，再一分散，要是让小鬼子从中间突破了，我们就全完了！”
“是啊，连长，我们祖祖辈辈打仗，都是讲究结阵而守，哪有自己把阵型打散的道理？”
质疑声此起彼伏。
李云山的脸色阴晴不定，他抽着烟，一口接一口，指挥所里烟雾缭绕。他内心同样在进行着天人交战。王卫国的计划，听上去很诱人，但风险也同样巨大。这违背了他十几年来在军阀混战和剿匪中学到的一切军事常识。
“连长！”王卫国猛地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逼视着李云山，“按老办法守，我们能撑过明天中午吗？”
李云山浑身一震，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们撑不过去！”王卫国替他说了出来，声音斩钉截铁，“按老办法，我们就是死路一条！按我的办法，我们还有机会活下去！我们不仅要守住阵地，我还要带着弟兄们，狠狠地咬下小鬼子一块肉！”
“连长！下决心吧！我相信王兄弟！”小刘在一旁红着眼睛喊道。
李云山猛地将烟头摁在地上，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王卫国，看了足足有十秒钟。
最终，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弹药箱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娘的！”李云山站了起来，一股决绝的狠劲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干了！老子今天就把这三十多个弟兄的身家性命，全都押在你身上！”
他指着王卫国，对着在场所有人咆哮道：“从现在开始，王卫国就是我们连的副连长！所有人，都必须无条件服从他的命令！谁他娘的敢不听，老子第一个枪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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