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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科长的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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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滞之心”内,那不断摇曳的苍白辉光与缓慢推进的能量晶簇,共同编织着一曲令人心智沉沦的安魂曲。陈垣那句“最后一个办法”所带来的决绝,尚未化作具体的行动,便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微弱却清晰的意念景象,强行侵入了他们三人的意识——

这不是记忆的回放,而是索科洛夫生命最后时刻的、跨越了生死的“信息遗骸”,被这濒临凝固的空间以某种诡异的方式捕捉并释放了出来。

景象的开端,是索科洛夫蜷缩在“静谧之路”废弃数据中转站那布满灰尘的物理备份库里。他不再是那个在通道里被李琟轻易制服的、吓得几乎瘫软的文职官员。此刻的他,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唯唯诺诺与谨小慎微,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混合着巨大恐惧与反常平静的扭曲表情。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手中一个老旧的、需要物理密钥才能读取的离线存储阵列,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景象中穿插着索科洛夫破碎的意识流,如同画外音般回荡)

“……完了……全完了……他们发现了b-7区的异常访问记录……安全部门的人正在来的路上……”

(他猛地将存储阵列插入一个接口,屏幕亮起,复杂的代码和数据流瀑布般滚落)

“‘主权出让’……哈哈……真是讽刺……我们签下名字,把自己的国家、自己的人民……卖给了……一个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理事会’……就为了那该死的……‘延续’……”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拷贝着最深层的加密数据)

“……还有这个……‘意识锚点同步日志’……她……那个‘黛’……根本不是合作者……她是在……‘寄生’!她在利用‘日晖计划’的资源和地脉‘坏疽’,完成她自己的……‘回归仪式’!”

景象切换。索科洛夫跌跌撞撞地穿梭在昏暗、布满管道的后勤通道里,怀里紧紧揣着那枚刚刚拷贝了关键数据的存储晶体。警报声由远及近,红色的灯光将他仓皇的身影拉长又缩短。

(意识流变得急促、混乱)

“……女儿……娜斯塔……爸爸对不起你……不能再看着你长大了……”

“……但爸爸不能……不能再装作看不见了……那些数字……那些被标记为‘冗余人口’、‘可牺牲资源’的数字……背后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他躲进一个杂物间,喘息着,泪水混合着汗水滑落)

“……我只是个算账的……我改变不了什么……但我至少……不能带着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景象再次切换。他已抵达那个有着红色警示牌的深井侧壁,颤抖着将存储晶体放入磁力暗格。完成这一切后,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壁滑坐下来。

(意识流变得异常平静,带着一种解脱般的释然)

“……好了……种子……已经埋下了……也许……也许他们能找到……也许……”

(他抬起头,仿佛能穿透层层阻隔,看到远方女儿的笑脸)

“……娜斯塔……要好好活着……活在……一个……不那么‘安静’的世界里……”

就在这时,杂物间的门被猛地撞开!刺目的探照灯光束和数支能量枪口对准了他。索科洛夫没有反抗,甚至没有再看那些追兵一眼,他只是望着虚拟中女儿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近乎安详的、微不可察的弧度。

(最后的意识碎片,如同风中残烛)

“……再见……”

能量武器开火的爆鸣,吞噬了最后的光影与声音。

景象戛然而止。

“静滞之心”内,一片死寂。只有那苍白辉光依旧在摇曳,能量晶簇依旧在蔓延。

陈垣、李琟、夜枭,三人怔在原地,仿佛刚刚亲身经历了索科洛夫科长生命最后那沉重而悲壮的几个小时。那份来自一个“小人物”的、在绝境中爆发出的勇气与良知,远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具冲击力。

索科洛夫提供的,不仅仅是密钥碎片和主权条款,更揭示了一个更深层的真相:“黛”并非与“日晖计划”平等合作,而是在进行一场更加冷酷的“寄生”与利用!

“原来……‘日晖计划’的那些缔造者,也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夜枭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不知是嘲讽还是怜悯,“他们以为自己是在建造方舟,实际上却是在为别人的‘回归’献上整个文明作为祭品……”

李琟的眼神锐利如故,但其中多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索科洛夫用生命告诉我们,破坏‘逆向共鸣器’与‘黛’意识的连接,不仅仅是阻止‘静滞’,更是要打断这场……‘寄生仪式’。”

陈垣闭上眼,脑海中回荡着索科洛夫最后那声近乎祈祷的“再见”,以及他对女儿那句“活在……一个不那么‘安静’的世界里”的期盼。这期盼,与“黛”所追求的绝对静止,形成了最根本的对立。

他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的迷茫与犹豫都已荡然无存。他看向那正在进行最终概念统一的共鸣器核心,目光平静而深邃。

“他为我们指明了最后的方向。”陈垣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不是从外部摧毁,也不是从内部干扰,而是……从根本上,否决这场‘寄生’的合法性。”

他抬起手,掌心中,那枚古玉残片与传承羽笔同时散发出温润而坚定的光芒。

“索科洛夫科长守护的,是作为‘人’的良知与未来。”

“守夜人守护的,是知识自由流动、文明生机勃勃的‘可能性’。”

“而这地脉……它代表的,是星球本身奔流不息的‘生命力’。”

他将古玉贴近胸口,羽笔直指那苍白的光芒核心。

“我们要做的,是将这些意志——人的意志,文明的意志,生命的意志——凝聚起来,化作一道最纯粹的、否定‘静止’、肯定‘存在’的……宣言!”

“将这宣言,直接‘写入’那正在统一的‘静滞’与‘死亡’的概念之中!让它们自身的逻辑,因这外来的、充满生机的‘变量’而……自我崩溃!”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构想!它不是能量的对抗,而是哲学层面、存在层面的直接辩论!是以整个生机勃勃的现世为论据,去反驳那追求死寂的“太初之静”!

李琟和夜枭都被这宏大的构想所震撼。但看着陈垣那决然的眼神,感受着索科洛夫遗志带来的冲击,他们心中也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需要怎么做?”李琟言简意赅。

“帮我……稳住与地脉的连接,将索科洛夫科长的‘期盼’,将守夜人的‘传承’,将我们所理解的、充满喜怒哀乐、却真实存在的‘生命’的意义……全部汇聚过来!”陈垣的声音带着一种吟咏般的韵律,“然后……由我,将它们……‘送’进去!”

夜枭重重地点了点头,站到了陈垣一侧,将手按在他的肩头,她那属于战士的、守护具体家园的坚定意志,如同溪流般汇入。

李琟则迅速在陈垣周围布置下最后几枚能量稳定器,最大限度地放大他与地脉残存生机的共鸣,同时,他将索科洛夫留下的、关于“人性”与“良知”的数据碎片,也转化为一股精纯的信息流,导向陈垣。

陈垣立于逐渐收缩的晶簇壁垒与摇曳的苍白辉光之中,如同暴风雨中最后的海岸灯塔。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情感、所有的希望与绝望,都凝聚于指尖那一点微光之上。

然后,他对着那代表了绝对静止与死亡统一的苍白核心,发出了源自灵魂深处的诘问,亦是宣告:

“此身,此心,此世——岂容尔等……归于死寂?!”

光芒,自他指尖,迸射而出!不是攻击,而是……如同播种般,洒向了那正在成型的、冰冷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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