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货市场的喧嚣扑面而来，混杂着老物件的霉味、小吃的油烟味和人群的汗味。苏晓晓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呼吸，敛息丹让她的灵力运转变得滞涩，却也恰到好处地模拟出久病之人的虚弱感。
“这边。”她低声对身旁的明心说道，手指看似随意地划过摊位上的铜钱串，“林氏的人应该快到了。”
明心今天穿了件米色风衣，长发挽成优雅的发髻，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平光眼镜，活脱脱一个对古董有兴趣的白领精英。她拿起一个青花瓷碗仔细端详，动作自然得仿佛真的在鉴赏。
“赵三在东北角那个摊位。”明心借着调整眼镜的姿势，用眼神示意方向，“他摆出来的东西都按你说的位置放好了。”
苏晓晓微微点头，目光扫过市场入口。清晨的阳光斜照在拥挤的通道上，摊主们正忙着摆弄商品，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这个位于城西的旧货市场占地颇广，铁皮棚子连成一片，各式各样的老物件从瓷器、木雕到旧书、钟表应有尽有。
“记住，我们是来自江南的古董商，姓李。”苏晓晓压低声音，“你是我表妹，专门研究民俗文化。”
明心轻轻“嗯”了一声，顺手理了理风衣领子：“这衣服比道袍麻烦多了，动作大点都怕扯坏。”
苏晓晓忍不住弯起嘴角：“习惯就好。现代人就这样，为了好看不怕受罪。”
两人沿着摊位慢慢逛着，苏晓晓时不时拿起一件物品询问价格，演技娴熟得让明心暗暗称奇。谁能想到这个对古董行情如数家珍的女子，几个月前还是个在理发店给人洗头的打工妹？
“姐，你看这个。”明心突然拉住苏晓晓的衣袖，指向不远处的一个摊位。
那里围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一名穿着深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拿着放大镜仔细查看一个青铜器。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一个拿着笔记本记录，另一个提着黑色公文包，神情都很专注。
“林氏集团的人。”苏晓晓在心中确认。陈美娟传来的照片她早已记在脑子里，这个中年男子正是采购部的经理王明远。
更让她注意的是站在王明远身旁的那位老者。约莫六十上下，穿着一身深蓝色中式褂子，手持一串油光发亮的佛珠，眼神锐利得与年龄不符。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低头看货，而是微微抬着头，目光缓缓扫过整个市场，像是在感受什么。
“那个就是他们请的‘大师’。”苏晓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注意点，别和他对视太久。”
明心会意，假装被旁边摊位的绣品吸引，侧过身去仔细打量。
苏晓晓则继续向前，在一个卖旧书的摊位前停下。她随手翻着一本泛黄的《本草纲目》，眼角余光始终锁定着林氏集团那伙人的动向。
王明远和那位大师低声交谈了几句，大师摇了摇头，显然对刚才看到的青铜器不感兴趣。一行人继续向前，逐渐靠近赵三所在的摊位。
苏晓晓的心跳微微加速。成败在此一举。
“老板，这镜子什么来历？”王明远的声音从赵三的摊位传来。
赵三今天扮相十足，头上戴了顶破旧的草帽，脸上还特意抹了些灰，看起来就是个常年在外奔波的小贩。他搓着手，陪着笑脸：“这位老板好眼力，这可是我家传的宝贝，少说也有两三百年历史了。”
大师缓步上前，手指轻轻拂过镜面。那面铜镜是苏晓晓特意准备的仿古法器之一，表面做了做旧处理，内里却暗藏了一个微小的聚灵阵，能散发出极其微弱的灵力波动。
“有点意思。”大师眯起眼睛，手中的佛珠转动速度微微加快。
苏晓晓和明心对视一眼，慢慢向那个摊位靠近，假装也被吸引。
“老板，这镜子怎么卖？”王明远问道。
赵三伸出五根手指：“五千，不二价。”
“太贵了。”王明远摇头，“你这镜子保存得是不错，但也不值这个价。”
“您这话说的，”赵三一副委屈样，“这可是真东西，您摸摸这质感，这包浆...”
大师突然抬手打断他们的讨价还价，目光转向刚刚走近的苏晓晓：“这位小姐，也对这镜子感兴趣？”
苏晓晓心里一紧，面上却露出温和的微笑：“随便看看。这镜子做工确实精致，可惜...”她话说到一半，突然掩唇轻咳了几声，脸色显得更加苍白。
明心连忙扶住她，关切道：“表姐，你没事吧？早上药吃了吗？”
“吃了。”苏晓晓摆摆手，声音虚弱，“老毛病了，不碍事。”
大师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那双眼睛锐利得仿佛能看透人心。苏晓晓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探查力扫过自己，她刻意让体内的灵力波动变得更加紊乱，同时暗中运转敛息丹的药力。
“小姐身体似乎不太好。”大师缓缓说道。
苏晓晓苦笑着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药瓶：“从小就体弱，看了好多医生也没根治，只能靠药物维持。”
大师的视线在那瓶伪装成现代药物的丹药上停留一瞬，终于移开目光，重新看向那面铜镜。苏晓晓暗暗松了口气，知道第一关算是过了。
“三千，我就要了。”王明远重新开价。
赵三做出为难的样子：“这...太低了点吧？您看这品相...”
“四千。”苏晓晓突然开口，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笃定，“如果老板愿意，我现在就付款。”
王明远皱眉看向她：“这位小姐，总有个先来后到吧？”
“市场规矩，价高者得。”苏晓晓微微一笑，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明心轻轻拍着她的背，对王明远解释道：“我表姐就喜欢收集这种古镜，家里已经有好几面了。听说这个市场今天来了一批好货，我们特意从苏州赶过来的。”
“苏州？”王明远神色微动，“听说那边最近出了不少好东西。”
“是啊。”苏晓晓接过话头，“不过真东西越来越难找了，市面上假货太多。”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赵三摊位上的其他物品。
赵三立刻叫起屈来：“小姐您这话说的，我这儿可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假一赔十！”
大师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观察着苏晓晓。突然，他开口问道：“小姐觉得这镜子有何特别之处？”
来了。苏晓晓心中警铃大作，知道这是对方在试探她的底细。
她故作沉思状，轻轻触摸镜面：“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这镜子有种特别的气场。不瞒您说，我因为久病，对这些老物件的气场特别敏感。好的物件能让我感觉舒服些，就像...就像有什么能量在流动一样。”
这番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为什么她能感知到灵力波动，又不会暴露修真者的身份。
大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点头：“没想到小姐竟有这等感知力。不错，这镜子确实有些特别。”他转向王明远，“王经理，这件可以收。”
王明远显然很信任这位大师的判断，当即对赵三说：“四千五，我要了。”
苏晓晓做出惋惜的样子，但也没再争抢，转而看向摊位上其他物品。明心扶着她，小声劝道：“表姐，咱们再看看别的吧，说不定还有更好的。”
就在这时，大师突然指着摊位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木盒问道：“那里面是什么？”
赵三赶紧取出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串暗红色的手串：“这也是祖上传下来的，据说是用什么灵木做的，能安神静心。”
这串手串是苏晓晓用低阶安神木炼制的小法器，对凡人确实有宁神效果，但极其微弱，不至于引起太大注意。
大师拿起手串仔细端详，手指轻轻摩挲着珠子。突然，他脸色微变，抬头看向苏晓晓：“小姐不妨试试这个，或许对你的病情有帮助。”
苏晓晓心中警兆顿生。这老家伙果然不简单，竟然能感知到手串上的灵力。她接过手串，假装好奇地戴在腕上，暗中却运转心法，将敛息丹的效果催发到极致。
“确实...感觉舒服了些。”她轻声说道，脸上适时地露出惊讶之色，“这是怎么回事？”
大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世间万物皆有气场，这手串的气场恰好与小姐相合而已。”他转向王明远，“这件也收下吧。”
王明远点头，又与赵三讨价还价一番，最终以两千元的价格买下了手串。
交易完成，王明远显然心情不错，主动与苏晓晓搭话：“李小姐是从苏州专门过来淘货的？”
“是啊。”苏晓晓微笑回应，“听说这边市场最近来了一批好货，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能遇到王经理这样的行家。”
“行家谈不上，只是工作需要。”王明远递上名片，“我们是林氏集团的，最近正在收集一些有特色的传统文化物品，用于公司的文化研究项目。”
苏晓晓接过名片，也回赠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假名片：“李氏文化工作室，主要做民俗文化研究和古董收藏。”
“很有意思。”王明远看了看名片，“不知道李小姐有没有兴趣参观一下我们的研发基地？我们那里收藏了不少有趣的物件，或许能给你一些研究灵感。”
苏晓晓心中一动，知道机会来了，面上却故作犹豫：“这...方便吗？毕竟是贵公司的研发基地。”
“没什么不方便的。”王明远笑道，“我们基地本来就有文化交流的功能。况且像李小姐这样懂行的人不多，我们也希望能多听取专业人士的意见。”
一旁的大师也开口道：“基地里确实有些特别的收藏，李小姐应该会感兴趣。”
苏晓晓与明心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点头：“那就叨扰了。不知什么时候方便？”
“明天上午如何？”王明远说道，“我安排车来接你们。”
“好，那就明天见。”苏晓晓微笑着答应。
王明远一行人又逛了几个摊位，买了些其他物品后便离开了市场。等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外，苏晓晓才暗暗松了口气，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好险。”明心低声道，“那个大师不简单，我刚才感觉他好几次在探查我们。”
苏晓晓点头：“不过他应该没看出我们的真实身份，只当我是个体质特殊的病人。”
赵三此时也收摊走了过来，压低声音：“东西都卖出去了，按计划他们明天会来接你们？”
“嗯。”苏晓晓看了看四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去再说。”
三人分开离开市场，苏晓晓和明心在市场外绕了几圈，确认没人跟踪后，才走进一条小巷。顾清弦早已等在那里，见到她们安然无恙，紧绷的神色才稍稍放松。
“顺利吗？”他问道。
“比预想的还要顺利。”苏晓晓简单汇报了经过，“明天我和明心要去林氏的研发基地参观。”
顾清弦皱眉：“那个大师会不会是个隐患？”
“暂时应该没问题。”苏晓晓分析道，“他可能懂得一些望气术，但修为不会太高，否则早就发现我们的伪装了。而且他似乎对我的‘特殊体质’很感兴趣，这反而成了我们的掩护。”
明心补充道：“我看那个王明远对大师言听计从，如果能取得大师的信任，对我们的行动会很有利。”
回到临时落脚点后，苏晓晓立即通过玉佩联系了陈美娟，告知今天的进展。
'太好了！'陈美娟兴奋的声音在苏晓晓脑海中响起，'王明远刚才已经吩咐助理准备明天的接待了。不过...'她语气突然变得担忧，'我听说那个大师来历不简单，好像是王明远花重金从什么深山道观请出来的。'
'道观？'苏晓晓心中一动，'知道是哪个道观吗？'
'不清楚，只听说是终南山那边的。'陈美娟说道，'王明远对他特别恭敬，称他为什么...玄诚道长。'
玄诚道长？苏晓晓在记忆中搜索着这个名号，却毫无印象。看来要么是个隐世修行的散修，要么就是个略懂皮毛的江湖术士。
'继续留意他们的动向。'苏晓晓嘱咐道，'特别是那个道长，看看他平时都做些什么。'
'明白。'陈美娟应道，'对了，小凡今天问起你，我说你出差考察项目去了。他让你注意身体，别太累。'
苏晓晓心头一暖：'告诉他我很快回去。'
结束通话后，苏晓晓将新情报告知顾清弦。
“玄诚道长...”顾清弦沉吟片刻，“没听说过这号人物。终南山确实有些隐修，但大多是清修之士，很少涉足凡尘。”
“或许是被林氏集团给出的条件打动了。”苏晓晓猜测，“毕竟修行也需要资源。”
明心整理着今天的见闻，突然想到什么：“苏师妹，明天去研发基地，要不要带些防护法器？万一那里有什么陷阱...”
“要带，但不能太明显。”苏晓晓从储物袋中取出几件小巧的法器，“这个玉坠可以预警恶意探查，手链能在危急时刻形成护盾，但都做了伪装，看起来就是普通的饰品。”
顾清弦检查了一下法器，点头认可：“谨慎些总是好的。明天我会带人在基地外围接应，一旦有变，立刻发信号。”
三人又详细讨论了明天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及应对方案，直到深夜才各自休息。
苏晓晓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今天的行动虽然顺利，但她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那个玄诚道长看她的眼神太过专注，不像是对一个普通病人该有的态度。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现代都市的夜空被霓虹染成暗红色，看不到星星，与修真界清澈的夜空截然不同。这两个世界本应毫无交集，却因为她的玉佩而产生了联系。
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胸前的玉佩，温润的触感让她稍稍安心。从最初为了救治弟弟而被迫穿梭两界，到现在主动策划行动调查林氏集团，她走过的路比她想象的要远得多。
“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苏小凡稚嫩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为了这个承诺，她不能有任何闪失。
第二天一早，王明远派来的车准时到达酒店楼下。是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司机穿着整齐的制服，态度恭敬却不多话。
苏晓晓和明心上了车，发现玄诚道长也在车上。
“道长早。”苏晓晓礼貌地问候，刻意让声音显得比昨天更加虚弱。
玄诚道长微微颔首：“李小姐今日气色似乎比昨天更差了些。”
“昨晚没睡好。”苏晓晓苦笑道，“换了地方总是睡不踏实。”
明心配合地递过一个保温杯：“表姐，药茶。”
苏晓晓接过杯子小口喝着，里面确实是按照现代药方配制的安神茶，但暗中加入了些许宁心草的粉末，既能安抚神经，又能进一步掩盖她的灵力波动。
玄诚道长注视着这一幕，突然问道：“李小姐的病是从何时开始的？”
“从小就有的毛病。”苏晓晓早已准备好说辞，“医生说是什么先天体质虚弱，免疫系统也有问题。这些年中药西药吃了不少，也只能控制，没法根治。”
“可否让老夫诊个脉？”玄诚道长提出请求。
苏晓晓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却露出期待之色：“道长懂医术？那太好了。”她伸出手腕，暗中运转心法，将经脉中的灵力流动压制到最低。
玄诚道长的手指搭上她的手腕，一股温和的探查力缓缓渗入。苏晓晓屏住呼吸，全力维持着敛息丹的效果。这几秒钟仿佛格外漫长。
终于，玄诚道长收回手，眉头微皱：“李小姐的脉象确实奇特，虚浮中带着紊乱，像是...先天元气不足。”
苏晓晓适时地咳嗽几声：“各个医生都这么说，但都没什么好办法。”
“或许...”玄诚道长若有所思，“我们基地的研究项目，对李小姐的情况能有所帮助。”
苏晓晓做出惊讶的样子：“贵公司不是做文化研究的吗？”
“文化研究只是其中一个方向。”前排的王明远转过头来解释道，“我们主要致力于传统文化与现代科技的融合创新，特别是在健康养生领域有不少突破。”
说话间，车辆已经驶离市区，进入郊区工业园区。这里的建筑明显比市区新颖整齐，道路宽阔，绿化精致，但行人稀少，透着一种刻板的安静。
最终，车子在一栋银灰色的大楼前停下。大楼外观简约现代，但苏晓晓敏锐地注意到，楼顶和四周隐约布置着一些特殊的装置，散发着微弱的灵力波动。
“我们到了。”王明远率先下车，“欢迎来到林氏集团创新研发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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