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本上的手指没有立刻分开，像两片依偎的叶子，在火光映照下投出交叠的影子。洞内安静得能听到柴火细微的爆裂声，和彼此间有些紊乱的呼吸。
林晚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惊人，连耳根都烧了起来。她想抽回手，却又贪恋他指尖传来的、带着薄茧的温热触感。最终，她只是微微动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在他手背上轻轻划了一下。
沈砚的手猛地一颤，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他倏然收回了手，动作快得几乎有些仓促，目光也迅速从她脸上移开，投向跳跃的火焰，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那古铜色的皮肤上，似乎也染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绯色。
空气中弥漫开一种微妙的、带着甜味的尴尬。
林晚也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素描本，心脏却在胸腔里擂鼓。她偷偷抬眼觑他，看到他紧绷的侧脸和微微泛红的耳尖，心里那点羞涩忽然就化作了丝丝缕缕的甜。原来，不止她一个人会为这样细微的触碰而心慌意乱。
“咳。”她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心跳失速的沉默，将素描本小心地合上，递还给他，“你的本子。”
沈砚没有立刻去接，停顿了一秒，才伸手接过，指尖不可避免地再次与她相触，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迅速分开。
他将素描本紧紧攥在手里，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目光依旧锁在火堆上，低声说：“……画得很好。”
“是你……长得好看。”林晚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说的什么话！
沈砚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终于转过头来看她。火光在他深邃的眸子里跃动，那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惊讶，无措，还有一丝……被取悦了的、极淡的笑意。
“是吗？”他反问，声音低沉，带着点探究的意味。
林晚的脸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强自镇定地梗着脖子：“当、当然！不然我怎么画得出来？”
这话带着点耍无赖的娇嗔，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沈砚看着她通红的脸颊和强装镇定的模样，眼底那丝笑意终于漾开了一些，虽然依旧很浅，却实实在在地软化了他冷硬的五官。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将素描本更紧地握了握，然后小心地放回了自己贴身的衣袋里。
这个小动作让林晚心里一甜。
“那个……”她转移话题，指了指火堆上还温着的石锅，“汤好像还有点，你要不要再喝点？”
“饱了。”沈砚摇头。
又是一阵沉默，但气氛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紧绷，反而流淌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暖意。
林晚抱着膝盖，看着跳动的火焰，忽然轻声问：“沈砚，你说……等我们安定下来，你开修理铺，我教书。那铺子，叫什么名字好呢？”
她开始具体地构想那个未来，用细节去填充它，让它变得更加真实可触。
沈砚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愣了一下。他沉吟片刻，目光落在洞外隐约的夜色上，那里有稀疏的星子闪烁。
“归鸦……”他低声念出自己曾经用过的笔名，又觉得似乎不太合适，摇了摇头。
林晚却眼睛一亮：“归鸦……挺好的啊。倦鸟归林，乌鸦反哺，都有‘归’的意思，很贴切。”她歪着头想了想，又说，“或者，叫‘砚晚小筑’？听着挺雅致的。”
她把两人的名字都放了进去。
沈砚转头看她，火光映照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对那个平凡未来的期待和热情。‘砚晚小筑’，四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家常的、温暖的韵味，瞬间击中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久到林晚以为他不喜欢这个名字，有些忐忑地眨了眨眼。
“……好。”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肯定，“就叫这个。”
林晚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比火堆的光芒还要耀眼。
“那就说定了！”她欢喜地说，仿佛那个挂着“砚晚小筑”招牌的小铺子已经近在眼前，“你修东西，我下课了就过去帮你。要是忙不过来，我们就雇个小伙计……”
她开始兴致勃勃地规划起来，琐碎而充满生机。
沈砚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看着她因为憧憬而发光的脸庞，只觉得胸腔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饱满而滚烫的情绪填得满满的。那是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带着她的温度，正一点点驱散他生命里积攒了太多年的阴冷和孤寂。
他甚至开始觉得，那个曾经遥不可及、甚至不敢想象的“以后”，或许真的可以期待。
洞口传来石头刻意加重的脚步声和咳嗽声，打断了林晚的畅想。
“咳咳，后半夜了，沈老弟，林老师，你们快去歇着吧，这儿交给我！”石头的声音洪亮，带着笑意。
林晚这才惊觉时间流逝，脸上微热，连忙应了一声。
她扶着沈砚在铺好的干草“床铺”上躺下。这一次，她没有再犹豫，很自然地在离他半臂远的地方躺了下来，侧身面对着他。
沈砚也侧过身，面对着她。
洞内光线昏暗，只有火塘的余烬散发着朦胧的红光，勉强能看清彼此的轮廓。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黑暗中，呼吸相闻。
过了一会儿，林晚悄悄伸出手，越过那半臂的距离，轻轻握住了他放在身侧的手。
沈砚的手指微微一动，随即反手握住了她的，力道温和而坚定。
“晚安，沈砚。”她小声说，声音里带着甜甜的睡意。
“……晚安，林晚。”他回应道，声音低沉而温柔。
火光渐熄，夜色深沉。
在这个临时却充满希望的“家”里，两只曾经孤独漂泊的船，终于找到了可以暂时停靠、互相温暖的港湾。而通往那个名为“砚晚小筑”的未来的航路，似乎也在星光下，变得清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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