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店带回来的那本厚重植物图鉴,被林晚随手放在客厅茶几上,与那盆生机勃勃的绿萝相映成趣。安全屋内,一切看似恢复了之前的节奏,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和紧绷。
那只隐藏在卧室门框上的“耳朵”,像一颗埋藏很浅的地雷,明知它的存在,行走便不得不更加小心,却也给了他们布局的机会。
沈砚的伤势恢复进入了快速通道,左肩创口愈合良好,只剩下淡粉色的新肉,力量也在稳步恢复。他开始在客厅做一些极舒缓的拉伸和核心力量训练,动作精准而克制,尽量避免牵动旧伤。林晚则负责“噪音”掩护——她会开着电视,调到音乐频道或播放着热闹综艺节目的台,音量适中,既能掩盖沈砚偶尔因发力而变得略微粗重的呼吸,也能为他们的“表演”提供背景音。
“晚上想喝汤吗?”林晚一边摘着青菜,一边提高音量,确保声音能清晰地传到卧室方向,“我看楼下新到了一批不错的冬瓜。”
沈砚刚做完一组俯卧撑(单臂),额角有细密的汗珠。他拿起毛巾擦汗,走到厨房门口,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但语气平和:“好。你决定。”
“那再蒸条鱼吧,清淡点。”林晚回头看他,目光在他汗湿的额角和微微起伏的胸膛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移开,脸颊有些发热,“你……训练完了?要不要喝口水?”
“嗯。”沈砚接过她递来的温水,仰头喝下。喉结滚动,汗水沿着颈侧滑落,没入衣领。他放下杯子,看着她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眼神复杂。这种充满烟火气的日常对话,如今却要刻意说给暗处的监听者听,让他有种荒谬又无奈的感觉。
但他们必须演下去。
几天里,他们通过这种看似随意的日常对话,向监听者传递着精心编织的信息:沈砚伤势恢复缓慢,依旧需要静养;林晚专注于研究菜谱和打理绿萝,对现状颇为满意;两人几乎没有与外界联系的迹象,仿佛彻底沉浸在这段突如其来的“假期”里。
沈砚甚至“无意”中在客厅提起过一次,说等伤再好些,想找个更暖和、更靠海的城市长住,林晚当时笑着附和,说那一定要有个大大的阳台。
这些琐碎、安宁,甚至带着点对未来模糊憧憬的对话,被那只“耳朵”忠实地记录、传送出去。
与此同时,真正的沟通在无声中进行。沈砚利用外出倒垃圾或佯装散步的短暂间隙,通过身上携带的、经过特殊加密处理的微型通讯器,与雷公进行了几次极短的信息交换。信息被压缩成代码,传递着真正的计划和坐标。
时机在悄然成熟。
这天晚上,两人照例在客厅“闲聊”,话题围绕着那本植物图鉴。
“这本书里好多没见过的品种,”林晚翻着书页,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等以后安稳了,我们可以在阳台上多种一些。”
“嗯。”沈砚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平板(屏幕上显示着无关的新闻),目光却落在窗外的夜色里,“找个能看到海的房子。”
他的声音不高,但很清晰。
林晚的心轻轻一跳。这不是演戏,是他们之前在绝境中,关于未来那个真实的、珍贵的约定。她抬起头,看向他。暖黄的灯光下,他侧脸的线条显得格外清晰,眼神深邃,映着窗外的灯火,也映着她的影子。
“好。”她轻声应道,声音里带着不容错辨的温柔和坚定。
就在这时,沈砚握在手里的平板屏幕边缘,极快地闪烁了一下微弱的绿光,随即熄灭——那是雷公传来的最终确认信号。
行动时间,定在次日凌晨。
后半夜,安全屋陷入一片沉寂。没有开灯,只有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上投下冷清的光带。
沈砚悄无声息地准备好一个轻便的背囊,里面只有少量现金、必要的证件(当然是伪造的)、那枚变得温润的“界钥”,以及……林晚的素描本。他动作熟练而迅速,如同过去无数次执行任务前那样,只是这一次,他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次卧紧闭的房门。
林晚也没有睡。她换上了一身深色、便于活动的运动服,将那头长发利落地扎起。她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抚摸着窗台上绿萝油亮的叶片,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即将打破僵局、奔赴未知的决然。她知道,沈砚会安排好一切。
凌晨四点,是人最为困顿的时刻。城市沉睡得正沉。
沈砚如同幽灵般出现在次卧门口,没有敲门,只是极轻地叩击了一下门板。
林晚立刻起身,拉开门。两人在昏暗的光线中对视一眼,没有任何言语,默契地点了点头。
沈砚率先走到客厅卧室门边,从背囊里取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装置,动作极快地在门框上方那个窃听器附近停留了几秒。装置上的指示灯闪烁了一下,发出一种人耳几乎无法捕捉的高频干扰信号,暂时瘫痪了窃听器的功能。这能给他们争取到一小段不被监听的时间,制造出他们仍在熟睡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他示意林晚跟上。
他们没有走正门。沈砚带着林晚来到厨房,打开一扇看似普通的、通往狭窄通风井的检修窗。这是他早就勘察好的、未被纳入常规监控的撤离路线。
通风井狭窄而黑暗,充满了灰尘的味道。沈砚率先下去,然后在下方向她伸出手。林晚没有任何犹豫,将手放入他温热干燥的掌心,借着他的力道,轻盈而稳妥地落下。
两人的手在黑暗中紧紧交握了一瞬,随即松开,但那份支撑的力量却留在了彼此心里。
穿过通风井,是相邻一栋楼的底层储物间。沈砚用一根细铁丝轻易地打开了锁。他们如同融入夜色的水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片看似安全、实则布满眼线的区域。
街角,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静静停着,没有开灯。驾驶座上的人是阿卓,他冲着钻入后座的两人咧嘴一笑,比了个“oK”的手势,随即发动车子,平稳地汇入了凌晨稀疏的车流。
车子朝着城外驶去。
林晚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尚在沉睡中的城市街景,心中感慨万千。她转过头,看向身边的沈砚。
他正闭目养神,但紧绷的下颌线显示他并未放松警惕。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睁开眼,侧头看她。
“我们……要去哪里?”林晚轻声问。
沈砚的目光穿过车窗,望向远方天际那抹即将破晓的淡青色,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
“去那个有海的阳台。”
晨光熹微中,车子载着他们,向着真正的、属于他们的归途,疾驰而去。漫长的黑夜即将过去,而关于“家”的承诺,正在一步步照进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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