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大道刊》编辑部的决定，如同一声惊雷，在暗流汹涌的天庭炸响。
“驳回！”
“根基不稳，尚需实证！”
这轻飘飘的八个字，像是一盆掺杂着冰碴的冷水，狠狠浇在了所有关注此事、尤其是支持科学丹道的人们头上。Kd-001-S1项目组内，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压抑不住的愤怒与憋屈。
“他们怎么敢？！”一位来自司天监的年轻仙官双目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秦院士的论文，数据翔实，逻辑严密，更有天河超算亿万次推演背书！那些老顽固吹毛求疵找出的所谓‘瑕疵’，哪一个能动摇‘99.7%’成丹率这个铁一般的事实？！这分明是耍赖！是学术流氓！”
“拒审！他们这是变相的拒审！”另一位天工院的大匠师气得须发皆张，“仗着自己资格老，把持着话语权，就能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吗？！我等呕心沥血之成果，竟被如此轻侮！”
苏妙仪站在维生舱旁，看着舱内秦洛那依旧平静、仿佛与外界隔绝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愤怒。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秦洛为了这项研究付出了多少，那不仅仅是心血，甚至可能透支了某种更本源的东西。如今，成果却被如此轻蔑地否定，这比任何直接的攻击更令人心寒。
玄灵子（青岚宗宗主，此刻亦在天庭为此事奔走）的身影出现在实验室门口，他脸色阴沉，快步走到苏妙仪身边，沉声道：“情况不妙。丹塔那边动作很快，已经将编辑部‘秉持严谨、驳回激进’的风声放了出去，现在很多中立派也开始动摇，认为科学丹道或许确实‘操之过急’，‘根基有待夯实’。”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更麻烦的是，我刚刚得到消息，以丹辰子为首，联合了十七家传统丹道大宗和古老世家，正准备向凌霄宝殿联名上书，恳请玉帝下旨，暂停一切‘科学丹道’相关的研究与推广，待‘其潜在风险与理论缺陷被彻底评估’之后，再行定夺！”
“他们这是要赶尽杀绝！”苏妙仪失声低呼，娇躯微颤。一旦联名上书形成声势，即便玉帝有心维护，在“众意”面前，恐怕也不得不有所顾忌。届时，不仅论文无法刊发，连整个科学丹道体系都可能被强行扼杀！
实验室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一种无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面对这种规则层面的、以“学术”为名的打压，纵有满腔怒火，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宣泄。
就在这时，维生舱内，秦洛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里，没有了之前的数据洪流，也没有了漠然的嘲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平静，平静之下，却仿佛蕴含着即将喷发的火山。
“拒审？”他轻声开口，声音透过维生舱，清晰地传遍整个实验室，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既然他们认为，坐在书斋里，靠着故纸堆和想当然，就能裁定真理……”
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虚划，一道道灵光符纹瞬间成型，构成一个复杂的通讯阵法。
“……那我便请他们，‘亲临’现场，‘亲眼’见证！”
嗡！
通讯阵法光芒大放，一道清晰的光幕投射在半空中。光幕对面，赫然是《诸天大道刊》编辑部的主殿景象！秦洛，竟直接以强大的神念和权限，强行接入了编辑部的核心通讯！
编辑部内，文昌星君正与几位核心编修商议如何措辞，向凌霄宝殿汇报此次评议结果，以及应对可能来自革新派的压力。突然出现的通讯光幕和秦洛的身影，让所有人都是一惊。
“秦院士？”文昌星君眉头紧皱，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此乃编辑部重地，你岂可擅闯？关于贵论文的决议，已通过正式渠道下达，若有异议，可按流程申诉……”
“流程？申诉？”秦洛打断了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星君，我且问你，诸位评议大家，依据何物判定我之论文‘根基不稳’？”
文昌星君沉声道：“自然是依据诸位大家深厚的丹道学识与严谨的考据！丹辰子长老等人指出的数十处药性量化偏差、能量模型理想化假设、基础数据来源存疑等问题，白纸黑字，皆有凭据！此乃学术争论，秦院士当以学术手段回应，而非在此……”
“学术手段？”秦洛再次打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好！那我今日，便用最‘学术’的手段，来回应！”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光幕，扫过编辑部内每一位仙官，最终定格在文昌星君身上。
“既然诸位评议大家认为，我的模型是‘纸上谈兵’，我的数据是‘无根之木’……那么，敢请星君，以及所有对此存疑的丹道同仁，移步‘零域’！”
他手臂一挥，光幕上的景象瞬间切换，变成了“零域”内部那浩瀚如同星海、无数数据流奔腾不息的壮观景象！
“我，秦洛，在此，以Kd-001-S1项目主理人之名，正式发起‘丹道实证之约’！”
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透过通讯阵法，不仅响彻编辑部，更被他以莫大法力，强行推送至所有参与了此次评议、以及天庭内部所有关注此事的仙神官署！
“凡对我论文所述之‘科学丹道’体系，尤其是对‘七窍玲珑丹’99.7%理论成丹率存疑者，无论身份，无论立场，皆可亲临‘零域’现场！”
“我将在尔等面前，摒弃一切传统‘心炼’、‘道韵’之法，仅以我论文中所阐述的‘科学标准化流程’，现场炼制‘七窍玲珑丹’！”
“若成丹率低于九成五，若丹药品质未达预期，便算我输！我秦洛，立刻自请解散项目，封存所有研究资料，并向天下丹师叩首谢罪，承认科学丹道乃歧路邪说！”
“反之……”
秦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凌厉无匹的锋芒，直刺所有听闻此言的仙神心神！
“若我成功，若数据无误！那么，所有曾以‘根基不稳’、‘缺乏实证’为由，质疑、否定我论文者——尤其是丹辰子长老及其联署之上书者——需当场向我，向科学丹道，躬身致歉！并收回一切不实之词！《诸天大道刊》需立刻、无条件刊发我的论文，不得有任何删改！”
“尔等，敢否应约？！”
……
静！
死一般的寂静，席卷了天庭的无数角落！
狂！
太狂了！
霸道！
太霸道了！
一个飞升不过数十年的“新人”，竟然敢以自身道途和研究成果为赌注，向整个传统丹道界发出如此赤裸裸的挑战！要求他们亲临现场，亲眼见证，并以道歉和刊发论文为赌注！
这是何等的自信！何等的魄力！
《诸天大道刊》编辑部内，所有仙官都惊呆了。文昌星君指着光幕中秦洛那决绝的身影，手指颤抖，嘴唇哆嗦，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活了无数岁月，从未见过如此“不讲规矩”、如此“悍然”的行事方式！
丹塔总舵，密殿之中。
砰！
丹辰子身前的玉案被他含怒一掌，拍得粉碎！
“黄口小儿！安敢如此欺我！！”他须发戟张，周身丹火失控，将整个密殿映照得一片赤红，恐怖的热浪让几位太上长老都不得不运功抵御。
“大长老！此子猖狂至此，若不应战，我丹塔颜面何存？！天下丹师如何看我等？！”赤炎长老怒吼道，眼珠子都红了。
“应战！必须应战！”另一位长老也是怒气冲冲，“他竟敢妄言摒弃‘心炼’、‘道韵’？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七窍玲珑丹’何等玄奥？没有道韵加持，没有心炼沟通天地，仅靠他那套死板的流程，若能炼成，老夫当场把丹炉吞了！”
“不错！此乃我传统丹道正名之良机！正好借此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穿其伪科学之真面目！”
群情激奋，几乎所有人都主张立刻应战，狠狠打击秦洛的嚣张气焰。
然而，首座上的大长老，那浑浊的眼中却闪过一丝疑虑。秦洛敢如此公然挑战，必有倚仗。那“99.7%”的成丹率，如同鬼魅般在他心头萦绕。天河超算的推演……万一……
“大长老，还在犹豫什么？”丹辰子看向他，语气带着不满，“此子已将刀架在我等脖子上，若退缩，便是示弱！日后科学丹道便可借此大肆宣扬，谓我传统丹道畏之如虎！届时，人心向背，犹未可知啊！”
大长老沉默片刻，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此战，关乎道统，关乎存亡。不应，则势弱；应，则需必胜。”他目光扫过众人，“尔等，可有万全把握？”
丹辰子踏前一步，斩钉截铁：“有！‘七窍玲珑丹’之玄奥，绝非数据模型所能尽述！其最后一步‘玲珑心窍’之开，需引动一丝先天造化之气，此气缥缈无踪，非‘道韵’深厚、与天地交感者不可捕捉！此子摒弃‘心炼’、‘道韵’，无异于自断双臂！他绝无可能成功！此战，我等必胜！”
见丹辰子如此笃定，又想到“七窍玲珑丹”那众所周知的炼制难点，大长老心中的疑虑稍减。他深吸一口气，浑浊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决绝：“既如此……便如他所愿！”
他看向丹辰子：“辰子，你亲自带队，挑选塔内最精通‘七窍玲珑丹’、亦最擅辩驳之长老，前往‘零域’！此战，许胜，不许败！”
“谨遵大长老法旨！”丹辰子躬身领命，眼中燃烧着熊熊战火。
……
然而，就在丹塔紧锣密鼓准备应战之时，另一股潜流，却在传统丹师内部悄然涌动。
并非所有人都像丹辰子那般“信心十足”，也并非所有人都愿意踏上“零域”那个被传得神乎其神、完全由“科学”掌控的战场。
一些资格极老、辈分极高、平日里连丹塔面子都未必全给的传统丹道名宿，在收到秦洛那公然挑战的信息，以及丹塔准备应战的风声后，做出了出乎许多人意料的决定。
天庭，东方青木天域，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古朴宫殿内。
一位身着朴素葛袍、面容清癯、气息与周围天地浑然一体的老者（青木药尊），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玉碟。他正是此前评议中，少数几位没有明确表态、地位超然的丹道大家之一。
侍立一旁的童子小心翼翼地问：“师尊，丹塔那边传来消息，邀请您一同前往‘零域’，见证此次实证，并为传统丹道压阵……”
青木药尊缓缓摇头，目光深邃，仿佛看透了万古云烟。
“不去。”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童子一愣：“为何？那秦洛如此狂妄，正该师尊出手，教他知晓天高地厚……”
青木药尊瞥了童子一眼，那目光让童子瞬间噤声。
“教他？”青木药尊淡淡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拿什么教？用我等研究了万载，依旧只能‘存乎一心’，无法言传身教的‘道韵’去教？还是用我等自己也未必能次次成功的‘经验’去教？”
他望向殿外缥缈的云海，轻声道：“此子，走的是另一条路。一条……或许更笨，但却可能更‘实在’的路。他此番挑战，看似狂妄，实则精准无比。他避开了我等最擅长的‘玄虚’之争，直指‘结果’。”
“他若成功……”青木药尊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那便证明，他这条路，至少在‘结果’上，优于我等。我等前去，是见证？还是……自取其辱？”
童子目瞪口呆，从未想过师尊会说出如此……“长他人志气”的话。
“可是，丹塔那边……”
“告诉他们，老夫闭关，概不见客。”青木药尊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不再多言。
类似的情景，在天庭各处隐秘洞府、古老世家上演。
“拒审！此非堂堂正正之论道，乃奇技淫巧之炫技！老夫不屑与之同台！”
“哼，让我等去那‘零域’，受他摆布？看他那冷冰冰的机器如何运作？岂非堕了我等身份？不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炼他的丹，我修我的道。此等争端，与我无关。”
“丹塔欲战，自去便是。何须拉上我等？”
……
各种理由，或矜持，或不屑，或畏惧，或明智。
一时间，除了丹塔核心及其铁杆附庸，许多地位超然、影响力巨大的传统丹道名宿，竟纷纷选择了沉默，或明确拒绝了丹塔的联合邀请，选择了置身事外！
这一手“拒审”，虽未明言支持秦洛，但其回避的态度本身，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这让原本气势汹汹、以为能联合整个传统丹道界碾压秦洛的丹塔，瞬间感到了一丝孤立和尴尬！
消息传回“零域”实验室，项目组众人精神一振！
“首席！有好消息！青木药尊、云丹老祖、赤霞元君等好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都明确表示不会参与此次实证之约！”一位负责情报收集的弟子兴奋地汇报。
苏妙仪眼中也重新燃起希望：“这些老前辈虽然保守，但并非不明事理。他们此举，无异于默认了首席您挑战的合理性！”
玄灵子抚须沉吟：“看来，传统丹道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丹辰子此番，怕是有些骑虎难下了。”
维生舱内，秦洛对于这个消息，似乎并不意外。
他依旧平静地调整着“零域”内部的参数，为即将到来的实证做准备。
“无妨。”他淡淡开口，“他们来，或不来，结果都不会改变。”
“重要的是，让该看到的人，看到。”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虚空，落在了那凌霄宝殿的最高处。
“让该做出决定的人，再无犹豫的理由。”
“零域”之外，风云汇聚。
丹塔的应战队伍，已由丹辰子亲自率领，气势汹汹，踏云而来！
一场关乎道统、关乎未来的“丹道实证”，即将在这科学的圣地，以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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