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梦魇轻啜·梵音惊旧容
少室山巅的喧嚣似乎暂时被隔绝在外。春风拂过，带着山林特有的清新气息，却吹不散萦绕在几人之间的凝重与温情。
林霄终于在萧峰怀中沉沉睡去，只是那睡颜并不安稳。长睫上犹沾着未干的泪珠，如同晨露缀于花瓣。他小小的身子微微蜷缩着，即使在梦中，一只小手仍死死攥着萧峰胸前的衣襟，指节都用力得泛白，仿佛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偶尔，他会无意识地轻颤一下，从喉间溢出几声细微的、带着哭腔的啜泣，像是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兽，在梦中依旧不得安宁。
每一次细微的颤抖，每一声模糊的啜泣，都像一根针，狠狠扎在萧峰的心尖上。他低头看着怀中人这般脆弱无助的模样，回想起自己之前的粗暴与失控，无穷无尽的悔恨如同毒藤般缠绕紧勒着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他恨不得时光倒流，将那个伤害了霄霄的自己千刀万剐！
“霄霄……不怕……萧大哥在……再也不走了……再也不凶你了……”他不断地低声呢喃，声音沙哑而温柔，如同最虔诚的祷告。他将怀抱收得更紧，用自己的体温和心跳去安抚怀中不安的宝贝，下颌轻轻摩挲着林霄柔软的发顶，试图驱散他的梦魇。那小心翼翼的姿态，仿佛怀中人是世间最易碎的珍宝，需用全部生命去呵护。
逍遥子静立一旁，看着爱徒即便在睡梦中依旧因另一个男人而惊惧哭泣，看着萧峰那副悔恨交加、恨不得将心掏出来补偿的模样，面色复杂。心痛自然是有的，他的霄儿何曾受过这般委屈？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的喟叹。情之一字，蚀骨焚心，偏偏他的霄儿又是个至情至性、贪心不足的，如今这般局面，也不知是福是祸。他终究没有再多言，只是默运玄功，悄然布下一层无形的气障，将外界嘈杂与窥探隔绝，默默守护着这纠缠不清的两人。
就在此时，一道略显迟疑的身影小心翼翼地靠近，正是虚竹。他处理完师父交代的事情，心下始终担忧不已，便寻了过来。见到眼前景象——师祖面色沉凝地守在旁侧，萧师伯紧紧抱着似乎睡着了的师父，师父脸上犹带泪痕——虚竹的心又揪紧了。
他不敢打扰，轻手轻脚地走到逍遥子身边，恭敬地低声行礼唤道：“师祖。”声音里满是担忧。
逍遥子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目光依旧落在林霄身上。
虚竹的出现，以及他那一声“师祖”，却引起了不远处正试图调解场面的少林寺玄慈方丈的注意。
玄慈方丈本因萧峰之事心绪不宁，又见这突然冒出的少年与那神秘强大的银发男子（逍遥子）关系匪浅，不由多看了虚竹两眼。这一看之下，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只见那少年面容俊秀，眉宇间竟……竟与他年轻之时有着七八分的相似！尤其是那眼神中的憨厚纯良，几乎与他记忆深处某个被刻意尘封的影子重叠！
这……这孩子？！
玄慈方丈手中的佛珠猛地一顿，呼吸骤然急促了几分，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愕然与某种深埋的悸动！他死死盯着虚竹的脸，仿佛要从中看出些什么来。若不是数十年修为定力撑着，他几乎要失态上前！
虚竹被方丈那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往逍遥子身后缩了缩，憨厚的脸上露出几分茫然无措。
这细微的互动，并未逃过逍遥子的感知。他眸光微转，瞥了一眼失态的玄慈方丈，又看了看身旁懵懂单纯的徒孙，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与深意。看来，这少林寺的水，比想象中更深。
而沉睡中的林霄，似乎感知到了外界微妙的变化，又在萧峰怀中不安地动了动，发出模糊的呓语：“师尊……别走……萧大哥……疼……”
萧峰立刻收敛所有心神，更加轻柔地拍抚他的后背，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回怀中人身上，对外界的风起云涌恍若未觉。他低声回应：“不走，师尊不走，萧大哥在，不疼了……”
此刻，他的全世界，唯有怀中这个需要他倾尽所有去弥补、去守护的宝贝。
少室山的风，似乎带着一丝山雨欲来的压抑，悄然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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