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居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冬去春来，小院里的梅花落了，枝头抽出嫩绿的新芽，暖风里带着花草复苏的清新气息。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满小院。苏妩吃过午饭，便觉得有些懒怠，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本地方志杂谈，眼皮却越来越沉。
顾衡坐在不远处的书案后，正提笔写着什么。阳光透过窗棂，勾勒出他专注的侧影，神情宁静。偶尔抬眸，看到软榻上那人儿小鸡啄米般点头打盹的模样，唇角不由微微弯起。
他放下笔，起身走过去。
苏妩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靠近，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是顾衡，便软软地嘟囔了一句：“夫君……”声音含混，带着浓重的睡意。
“困了便好好睡。”顾衡在她榻边坐下，声音放得极轻。
“嗯……”苏妩含糊应着，却下意识地往他身边蹭了蹭，习惯性地寻找最安心的依靠。
顾衡顺势侧身躺下，软榻不算宽敞，他只能侧卧着，将她揽入怀中。苏妩立刻像找到了窝的小兽，心满意足地蜷进他怀里，脸颊贴着他胸膛，呼吸间全是令人安心的冷檀香，很快便沉沉睡去。
顾衡却没有睡。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阳光温暖地笼罩着他们，将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照得清晰可见。她睡得很熟，唇瓣微微张着，呼吸均匀绵长，长睫如蝶翼般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是全然的放松和信赖，甚至透出几分孩子气的憨态。
他的目光细细描摹过她的眉眼，鼻梁，最后落在那微翘的唇瓣上。心中一片柔软的悸动。
这便是他的妻。他甘愿坠入红尘，携手一生的女子。
他想起初见时她的惊慌失措，想起她小心翼翼不敢触碰任何人的模样，想起她后来胆大包天赖上他的狡黠，想起皇城变天那日的泪眼，想起苗寨婚礼上璀璨的笑颜，想起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最终，都化为了此刻怀中这份沉甸甸的、真实的温暖。
他的指尖极轻地拂过她散落在枕上的发丝，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她的好梦。
窗外偶尔有春风拂过，带来新叶的沙沙声响和远处隐约的市井人声，更衬得屋内时光静好。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粘稠。他就这样看着她，心中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和满足充盈着。过往的佛法万千，虚空寂灭，似乎都远去了，唯有怀中这份温暖，是此刻唯一的真实。
不知过了多久，苏妩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动了动，更紧地往他怀里钻了钻，发出一声极轻的、满足的呓语。
顾衡收紧了手臂，将她圈得更稳妥些。
阳光渐渐西斜，颜色变得愈发暖融，如同醇厚的蜜糖，将相拥的两人包裹其中。
直至日头偏西，苏妩才悠悠转醒。她先是满足地蹭了蹭枕着的“枕头”，随即意识到不对，猛地睁开眼，对上顾衡含笑的眼眸。
“醒了？”他低声问，声音因长时间未说话而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
“夫君……你一直没睡？”苏妩有些不好意思，她好像霸占了他整个下午。
“无妨。”顾衡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因熟睡而产生的些许湿润，“看你睡得香。”
苏妩心里甜丝丝的，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子，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夫君你真好。”
顾衡低头，吻轻柔地落在苏妩的唇上，带着午后阳光的暖意和无限的怜爱。一吻终了，两人呼吸微乱，额角相抵，鼻尖轻蹭，享受着这亲密无间的温存。
苏妩像只被顺毛的猫儿，满足地喟叹一声，整个人软软地窝进他怀里，脸颊贴着他微敞的衣襟，感受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她玩着他垂落的一缕墨发，指尖缠绕，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和撒娇的意味：
“夫君……”
“嗯？”顾衡的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手臂环着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
“我们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她仰起小脸，眼睛因为刚睡醒而显得水润润的，里面盛满了依赖和憧憬，“永远都不分开。就算以后老了，走不动路了，也要这样抱着晒太阳。”
她的话语简单直白，却像是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在顾衡的心尖上。他看着她认真的眼眸，那里清晰地倒映出他自己的样子。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收紧了手臂，将她更深地按入自己的怀抱，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然后，他才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琉璃般的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温柔：
“好。”
一个字，清晰而笃定。
他微微退开些许，指尖轻抚过她的脸颊，目光沉静地望入她眼底：“佛前誓愿，红尘盟约，既许了你一生，便是生生世世。无论年轻年老，无论身处何地，顾衡身侧，永远只会有苏妩一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磐石无转移的坚定力量，每一个字都重重地落在苏妩的心上。
苏妩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不是难过，而是被巨大的幸福和安全感淹没。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把脸重新埋进他颈窝，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嗯！说好了！拉钩！”
她孩子气地伸出小指，勾住了他的小指，用力晃了晃。
顾衡纵容地由着她这幼稚的举动，眼底漾开深深的笑意，也配合地勾紧了她的小指。
“拉钩。”他低声重复，语气里满是宠溺。
夕阳将最后的光芒透过窗棂，温暖地笼罩着软榻上相拥的两人，将他们交缠的小指和依偎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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