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再次透过高窗，将细碎的金辉洒满寝殿。苏妩是在一种极其舒适、如同漂浮在云端的感觉中醒来的。尚未睁眼，便先感受到了周身被温润醇厚的仙力细细蕴养着，尤其是腰腹处，暖洋洋的，驱散了昨夜残留的最后一丝疲惫与酸软。
她微微动了动，发现自己依旧被顾衡圈在怀中，他的手掌正轻覆在她小腹上，那熨帖的暖意正是来源于此。他似乎醒得更早，正垂眸看着她，墨发未束，几缕垂落，扫过她的额角，带来微痒的触感。
“醒了？”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比平日更添几分慵懒的磁性。
苏妩在他怀里蹭了蹭，像只寻求更多爱抚的猫儿，轻轻“嗯”了一声，带着鼻音。她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脖颈，仰起脸，主动在他唇角印下一个带着睡意的、软软的吻。
“早，阿衡。”
顾衡眸色转深，对于她这日渐熟练的亲昵显然极为受用。他低头，回应了这个早安吻，不同于夜间的炽热，这个吻温和而缠绵，带着唤醒彼此的暖意。
一吻结束，苏妩脸颊微红，眼眸却亮晶晶的。“今天有什么安排吗？”她问，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他垂落的一缕墨发。
顾衡任由她把玩自己的头发，指尖轻轻梳理着她有些凌乱的发梢。“今日无事，”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指尖上，“陪你。”
两个字，简单，却让苏妩心花怒放。她喜欢这种被他全然占据时间的感觉。
两人又在床上温存了片刻，直到阳光变得有些刺眼，顾衡才抱着她起身。洗漱、更衣，一切如同昨日的重演，却又似乎更加默契自然。他为她挑选了一件烟霞色的流光广袖裙，裙摆曳地，行动间如有云霞缭绕，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眉目间的娇媚也沉淀出几分仙家气度。
当顾衡再次拿起那支双狐玉簪，准备为她绾发时，苏妩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
“今天让我自己来试试，好不好？”她眨着眼，带着点跃跃欲试的狡黠。万年前她总是弄糟，如今恢复了记忆和修为，总想再证明一次。
顾衡挑眉，松开了手，后退半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眸中含着一丝纵容的笑意。
苏妩走到水镜前，执起玉梳，回忆着他昨日的手法，以及更久远记忆里他束发时的模样。动作虽仍有些生涩，却比万年前不知熟练了多少。她仔细地将长发拢起，挽成一个简约而不失优雅的发髻，最后，稳稳地簪上了那支暖魂玉簪。
镜中的少女，云鬓花颜，玉簪生辉，烟霞色的裙裳更添风华，与身后那白衣墨发、清冷绝尘的仙尊站在一起，竟是说不出的和谐登对。
她转过身，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看向顾衡：“怎么样？”
顾衡走上前，目光在她发髻和玉簪上停留片刻，伸手，指尖极轻地正了正那其实并未歪斜的玉簪，然后抚上她的脸颊。
“甚好。”他低声道，语气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俯身，在她光洁的额间落下一个轻吻，“我的妩妩，怎样都好。”
苏妩心满意足，笑容绽开，主动牵起他的手：“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顾衡反手握住她，牵着她走出寝殿。“带你去个地方。”
他没有使用仙法，只是如同寻常伴侣般，与她并肩走在云渺宫漫长的回廊里。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沿途遇到的仙侍愈发恭敬，垂首避让，不敢直视。
顾衡带着她，一路走到了云渺宫边缘，一处向外延伸的、巨大的白玉平台。平台悬浮于万丈高空之上，四周云海翻涌，视野极佳，能望见远方如同星点般散布的其他仙宫府邸。
平台中央，不知何时已移栽了一株巨大的、开着淡金色小花的灵树，树下设了玉桌蒲团，桌上摆放着清茶与棋枰。
“这是‘观云台’，”顾衡解释道，“平日无事，我会在此处静坐。”
他牵着她走到树下，并未去看那棋枰，而是揽着她坐在铺着软垫的玉阶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同望向下方无边无际、变幻莫测的云海。
“万年前，你总嫌宫内冷清，喜欢溜到这里看云。”顾衡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回忆的悠远，“有时一看便是半日。”
苏妩靠着他，看着一朵巨大的、形似灵狐的云朵缓缓飘过，心中泛起熟悉的宁静与欢喜。“是啊，这里的云最好看，千变万化，怎么都看不腻。”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怀念，“那时候，你总会在我看得入神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
然后，便会将她捞进怀里，陪她一起看。偶尔，会指点她哪朵云像何物，或是告诉她云层之下，是哪一处下界山河。
顾衡低低“嗯”了一声，手臂环住她的腰，将下颌轻轻抵在她发顶。“以后，日日陪你看。”
清风拂过，带来灵树淡雅的花香和云海湿润的气息。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相依，看云卷云舒，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天际传来一声清越的鹤唳。一只通体雪白的仙鹤穿过云层，轻盈地落在观云台边缘，口中衔着一封散发着淡淡金光的玉帖。
仙鹤恭敬地将玉帖放在顾衡面前，然后展翅离去。
顾衡并未立刻去取那玉帖，只是目光淡淡扫过。
苏妩好奇地看了一眼：“是瑶池仙会的请帖？”
“嗯。”顾衡应道，抬手将那玉帖摄入手中，却并未查看，只是随手放在一旁，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她身上，“不必理会。”
苏妩看着他这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温暖。她伸手拿过那玉帖，入手温润，灵气盎然。“西王母的帖子，你就这么随手乱放？”
“她若介意，便不会送来。”顾衡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他抬手，指尖凝出一小团灵动的云气，递到她面前，那云气在他指尖变幻成小狐狸的模样，活灵活现。
苏妩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笑着去碰那云气小狐，小狐却调皮地散开，又在他掌心凝聚。
看着她开心的笑颜，顾衡眼底的柔光几乎要满溢出来。什么瑶池仙会，什么仙界规矩，在他眼中，都不及她此刻一笑。
日头渐高，云海被染上更浓郁的金色。顾衡变出几样她喜欢的仙果点心，两人便在观云台上用了些简单的午膳。期间，他偶尔会与她提及仙会上可能见到的一些仙家，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闲谈，却又细致地让她对仙界如今的势力分布有了个模糊的了解，隐含呵护之意。
午后，苏妩有些倦怠，靠在他怀里小憩。顾衡便维持着姿势不动，任由她睡着，目光始终落在她恬静的睡颜上，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直到夕阳再次西沉，将云海染成瑰丽的紫红色，苏妩才悠悠转醒。这一日，什么正事都未做，只是看云、闲谈、小憩，她却觉得充实而圆满。
“回去吧？”顾衡轻声问。
苏妩点点头，在他帮助下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脚，她看着天边壮丽的晚霞，忽然道：“阿衡，明天的云，也会这么好看吗？”
顾衡牵起她的手，向寝殿走去，闻言，侧头看她，夕阳的余晖在他眼中映出温暖的光晕。
“嗯，”他握紧了她的手，声音低沉而肯定，“明天的，后天的，往后的每一天，只要你在我身边，云都会这么好看。”
苏妩笑靥如花，紧紧回握住他的手。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回廊深处，唯有观云台上那株灵树，在晚风中轻轻摇曳，见证着这清冷仙宫中，日渐浓厚的缱绻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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