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动图开始在几个小群里流传时，没人知道里面的女人是谁，直到有人认出来，那是抖音上一个名叫“薇薇安”的小主播。
动图很短，循环播放。背景是常见的网红直播间，打光很亮。
薇薇安穿着她最爱的那条紧身黑色蕾丝裙，对着镜头做出她标志性的、略带挑逗的飞吻动作。
但就在她手指离开嘴唇，手臂刚刚伸展开的瞬间，异常发生了。
她的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像是网络卡顿，但仔细看，是她腋下侧的皮肤，在蕾丝布料边缘，无声地裂开了一道细缝。
没有血，但那缝隙深处，不是肌肉的鲜红，而是一种仿佛蒙着灰尘的色泽。
裂缝出现得快，消失得也快，动图到此循环。整个过程不到半秒，如果不是有人刻意逐帧检查，几乎会被忽略为视频压缩造成的瑕疵。
第一个发现并截出静帧图的是个叫“黑猫”的论坛用户。他把静帧放大，调高对比度。这下清晰了——裂缝里面，紧贴着肋骨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细小、苍白、密密麻麻。
“我操，是蛆吗？”下面有人回复。
“p图吧？恶心人。”
“不像p的，这主播我关注过，最近是有点怪怪的。”
“哪个直播间？我去看看。”
好奇驱使着一些人点进了薇薇安的直播间。时间刚好，她正在直播。
林峰是其中之一。他算不上薇薇安的粉丝，只是偶尔刷到过几次。印象里是个身材不错、放得开的女主播，唱唱歌跳跳舞，和观众插科打诨，带着点软色情的意味，在平台规则的边缘游走。
今晚的直播间标题很直白：“薇薇安的深夜心跳时刻”。
画面里的薇薇安化了浓妆，眼线飞挑，嘴唇是鲜艳的浆果色。
她穿着动图里那件黑色蕾丝裙，领口开得很低。直播间的打光比平时似乎更亮，甚至有些刺眼。
“宝宝们晚上好呀！谢谢‘狂奔的野狗’哥哥的火箭！爱你哟~”薇薇安对着镜头比心，笑容灿烂，声音甜得发腻。
但林峰立刻注意到了不对劲。她的笑容有点僵硬，不是那种职业假笑，而是肌肉似乎不太受控制的感觉。
眼角该有的细纹没有出现，整张脸光滑得像假人。而且，她的动作幅度比平时小了很多，只是微微扭动身体，手臂很少抬起。
弹幕已经开始有人带节奏。
“薇薇，腋下还好吗？”
“动图来的，主播衣服里面藏了什么宝贝？”
“看看腋下！”
薇薇安显然看到了这些弹幕，她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又被更夸张的笑容掩盖过去：“哎呀，你们在说什么呀？什么动图？人家今天美美的不好看吗？”
她试图转移话题，开始唱一首流行的情歌。但刚唱了两句，声音就有点发抖。她伸手想去拿旁边的水杯，手臂抬起一半，突然像是被电击一样猛地放下，动作快得有些不自然。
“薇薇怎么了？手不舒服？”有老粉丝关心地问。
“没……没有啊，刚才有点抽筋。”薇薇安强笑着，额角似乎有细密的汗珠渗出，在强光下反光。
林峰皱起眉头。抽筋？这解释太牵强了。他紧紧盯着屏幕，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萦绕心头。直播间的人气因为动图事件反而高了起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礼物和奇怪的评论滚动飞快。
唱完歌，薇薇安开始和观众聊天，但她的状态越来越差。
她时不时会下意识地用手臂内侧蹭一下身体侧面，那个动图里裂缝出现的位置。每次触碰，她的眉头都会极轻微地皱一下。
“今天有点热呢……”薇薇安说着，伸手想去调整一下领口，或者说，是想确认一下那个位置的状况。她的手指刚碰到蕾丝边缘，异变陡生。
没有任何预兆，就在她手指触碰的地方，黑色蕾丝裙的侧面缝合线，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类似线头崩断的“嘣”声。
声音很小，但在相对安静的瞬间，被麦克风捕捉到了。
薇薇安的身体猛地一僵。
紧接着，那条缝合线，从腋下开始，向下延伸了大概十几厘米，毫无征兆地裂开了。
不是布料撕裂的毛边，而是非常整齐的开口，像是用剪刀精心剪开的一样。
裂缝后面，不是预想中的光滑皮肤，也不是内衣。
是一种暗红色的表面布满细微血管网络的东西。像是一块被剥掉了表皮的肌肉组织，但又更加鲜活、更加……内在。
直播间有瞬间的死寂，连弹幕都停滞了一秒。
然后，弹幕爆炸了。
“？？？？？？？？”
“我眼花了吗？”
“卧槽！什么情况！”
“特效？新剧本？”
“这他妈……是内脏吗？！”
薇薇安低头，看到了那道裂缝，以及裂缝下的景象。她的眼睛瞬间瞪大到极致，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惨白的脸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她想尖叫，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被扼住似的漏气声。
她猛地用双手捂住那道裂缝，但裂缝似乎在她指缝间延伸。更多的“嘣嘣”声响起，黑色蕾丝裙的前襟、后背，好几处的缝合线同时崩开！
裙子就像一件失去束缚的壳，变得松垮。
透过那些裂口，可以清晰地看到下面的“内容”。左侧肋骨下方，是一团暗粉色、微微蠕动的肠管状物体；右胸侧面，是某种深红色、叶状器官的边缘……没有血，一滴都没有。
只有组织本身湿漉漉、黏糊糊的光泽，在直播间的强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
薇薇安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双手无力地垂下，露出了她的“正面”。
她的胸腔部位，几乎是敞开的，就像一个被粗心学生拆开后又忘记合上的解剖模型。肋骨清晰可见，白森森的，包裹着后面跳动、收缩的器官。一些苍白的、细小的蛆虫一样的生物，在那些器官的褶皱间缓慢地爬行。
她还没有死。她的眼睛还在转动，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她看着镜头，看着屏幕上疯狂滚动的、充满惊恐和恶意的弹幕，嘴巴张合，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
“报警！快报警啊！”
“这是什么直播？太吓人了！”
“封号！超管呢！”
“是特效吧？肯定是特效！吓死老子了！”
“她好像真的……坏了？”
林峰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他死死盯着屏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绝不是特效！那种细节，那种蠕动的活体感，那种无声的、从当事人眼中流露出的绝望恐惧，任何技术都模拟不出来！
直播间的人数疯狂上涨，但直播信号并没有像往常出现违规内容那样被立刻切断。平台似乎也陷入了某种停滞，或者……是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干扰了？
就在这时，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薇薇安似乎恢复了一点对身体的控制，或者说，是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挣扎着，试图用颤抖的手把裂开的裙子拢起来，想把那些“跑”出来的东西塞回去。这个动作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
她的手指触碰到那颗明显是心脏的器官时，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然后，跳动变得紊乱、狂躁。
紧接着，它像是承受不住内部压力，或者说，像是腐烂到了极限的果实，从顶端开始，无声地……破裂了。
不是爆炸，是溃散。暗红色的心肌组织软塌塌地瓦解，混合着一些浑浊的液体，从胸腔的缺口流淌出来，滴落在她白色的椅子和她的大腿上。
那些原本在爬行的苍白蛆虫，似乎受到了刺激，加快了蠕动的速度。
薇薇安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像是一条离水的鱼。
她仰着头，脖子绷紧，青筋暴起，喉咙里终于发出了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她的眼睛开始上翻，大片眼白露出来。
然后，抽搐停止了。她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只有那些暴露在外的器官，还在进行着最后微弱的蠕动。蛆虫在其中爬进爬出。
直播间陷入了一种死寂。弹幕也变少了，偶尔飘过一两条“死了吗？”“我的天……”“这到底是真的假的？”。
画面定格在这恐怖的一幕上，强光依旧无情地照射着，将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呈现在所有观众眼前。
几秒钟后，也可能是几分钟，在极度的恐惧中时间感已经模糊，直播信号“啪”地一声，断了。屏幕陷入黑暗。
这件事在网络上掀起了轩然大波，但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官方通报语焉不详，只说某平台主播“薇薇安”在直播中因突发疾病不幸离世，具体原因正在调查，并提醒广大网民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
流传出来的录屏和截图被大量删除，相关讨论帖也被清理。偶尔有一些零星的帖子冒出来，也会迅速消失。
林峰好几天都没缓过来，那个画面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尝试搜索过“薇薇安”的真实信息，只知道她本名似乎叫王薇，独自一人在这个城市租房住，没有什么亲人。
关于她的死，再没有更新的消息。就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泛起几圈涟漪后，迅速恢复了平静。
只有当时亲眼目睹了直播的人，心里留下了一块无法消散的寒冰。
他们私下里会低声讨论，用“那个直播”来代指。有人说那是某种极其罕见的、会导致身体组织自溶的怪病在镜头前爆发；有人坚持认为是极高水平的虚拟现实特效，是一场恶劣的骗局；但也有人，包括林峰，隐隐觉得，那是一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更深层的恐怖。
一个月后，林峰偶然间又点开了那个直播平台。在推荐页面，他看到了一个新人主播，名字叫“雪莉”，封面照片青春靓丽。鬼使神差地，他点了进去。
直播间里的女孩很漂亮，穿着可爱的女仆装，正在和观众聊天。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动作活泼。但林峰看着看着，背脊又开始发凉。
这个“雪莉”，某些小动作，比如笑的时候喜欢微微歪头，说话间隙会无意识地用指尖卷一缕头发，还有眼神里那种努力讨好观众的、略带羞涩的媚态……和之前的“薇薇安”，像得令人心惊。
尤其是，当“雪莉”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道具时，衣领微微敞开，林峰似乎看到，在她锁骨下方，有一小片皮肤的颜色不太对劲，比周围的肤色要暗沉一些，像是……一块即将脱落的死皮。
林峰猛地关掉了直播，心脏狂跳。他不敢再看下去。
也许，“薇薇安”并没有真正消失。也许，那种无法言说的东西，只是换了一个名字，换了一副皮囊，依旧在这个充斥着欲望与展示的网络深处，继续着它的……直播。
它寄生在那些渴望被关注、不惜一切的灵魂里，悄无声息地生长，直到下一次，在强光下，猝不及防地……绽开。
都市的阴影中，又一个怪谈悄然成型，无声无息，等待着下一个好奇的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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