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李云飞想用我的命换他的运。
他说只要平安度过这三天,我们就能富贵荣华。
“三天,就忍三天。”李云飞把我按在沙发上,手劲很大,捏得我手腕生疼。他眼睛里全是血丝,嘴角却向上咧着,形成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容,“宝贝,听我的,这三天别出门,别接电话,别开窗……尤其是别在半夜照镜子。”
他顿了顿,凑近我,带着一股隔夜的烟臭味,“只要过了这三天,那些债主就再也找不到我们了,我们会有花不完的钱。”
我心脏猛地一缩。这话他前天晚上醉醺醺回来时就说过一遍,当时我只当是醉话。可从那晚起,一切都变了。家里所有的窗帘都被他用厚厚的黑布钉死了,门锁也换了,钥匙只有他有一把。他还买回来一大堆罐头和方便面,堆在厨房角落里。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什么三天?你说清楚!”我想挣脱,但他的力气大得吓人。
“别问!都是为了你好!”他低吼一声,眼神闪烁不定,似乎不敢看我的眼睛,“记住,这三天,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当是假的!特别是……特别是如果看到‘那个’……”
“哪个?”
“别问!”他粗暴地打断我,呼吸急促起来,“反正,按我说的做,我们就能翻身!要是坏了规矩……”他没说下去,但眼里的恐惧是真的。
这种恐惧像冰水一样浇在我身上。我嫁给他五年,他好吃懒做,嗜赌如命,把我攒的钱都败光了,但我从没见他怕成这个样子。他不是在开玩笑。
第一天,相安无事。
只是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密闭的空间,昏暗的光线,只有电视屏幕发出的微光。李云飞坐立不安,不停地看表,耳朵竖着,听着外面的动静。任何一点细微的声音,比如楼上的脚步声,或者远处汽车的鸣笛,都能让他惊跳起来。
他不再碰我,但眼神总在我身上扫来扫去,带着一种审视和计算的味道,让我脊背发凉。晚上,我们早早躺下。他紧紧抱着我,身体僵硬,像一块冰冷的石头。黑暗中,我睁着眼,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和窗外偶尔传来的、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半夜,我被一种声音惊醒了。
不是从窗外传来,而是从客厅。
像是有人用指甲,非常非常慢地,在木质家具上刮擦。
一下,又一下,很有规律。
我浑身汗毛倒竖,推了推身边的李云飞。他睡得很沉,或者说,是装睡。我一动,那刮擦声就停了。死一般的寂静。过了不知道多久,就在我以为刚才只是幻觉时,那声音又响起来了。这次,更近了。好像就在卧室门外。
我死死捂住嘴,不敢呼吸。黑暗中,我能感觉到,门外有东西。它停在那里。没有声音,没有影子,但我就是知道,它在那儿。一种冰冷的、粘稠的恶意,正透过门板渗透进来。
李云飞的手臂箍得我更紧了,他在发抖。
第二天,李云飞眼圈乌黑,脸色惨白。他几乎不吃东西,只是不停地喝水,眼神涣散。我试着去拉开窗帘,想透透气,他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冲过来,死死按住我的手,力气大得差点把我的胳膊拧断。
“你想死吗?!”他眼球凸出,布满血丝,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
“我受不了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崩溃地大哭。
他看着我流泪,眼神复杂,有恐惧,有一丝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的疯狂。“再忍一天,就一天!过了今晚十二点,就没事了!”他喃喃自语,“大师说了,只要‘替身’在屋里,‘它’就带不走我……”
替身?我猛地抬头,死死盯住他:“李云飞,你说清楚!什么替身?!”
他意识到说漏了嘴,眼神躲闪,一把推开我:“没什么!你别瞎想!老实待着!”
恐惧的毒芽在我心里疯长。那些神神叨叨的话,这诡异的禁闭,他看我的眼神……一个可怕的念头清晰起来:他口中的“替身”,是我。他想用我来挡灾?或者……更糟?
下午,我假装睡觉,眯着眼观察他。他坐在客厅角落,背对着我,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很小,在反复摩挲。
光线太暗,我看不清。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鬼鬼祟祟地走到我们卧室门口,把那个小东西,飞快地塞进了门框上方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缝里。然后,他长长舒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那天晚上,刮擦声没有再出现。
但有了别的动静。
大概凌晨两三点,我听到厨房有声音。不是刮擦,是咀嚼声。很轻,但很清晰。像是什么东西在小心翼翼地啃食骨头,发出细微的“咔嚓”声。我吓得魂飞魄散,使劲掐李云飞。这次他怎么也推不醒了,像是昏死过去。
咀嚼声持续了一会儿,停了。然后,我听到碗柜门被轻轻打开,又轻轻合上的声音。接着是水龙头被拧开一丝丝缝隙,水滴落在水池里的滴答声,响了几下,又停了。
一切恢复死寂。
但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极其微弱的、难以形容的腥气。不是铁锈,不是土,是一种……冰冷的,属于某种活物的腥气。
第三天,最后一天。
李云飞似乎恢复了一点精神,甚至有点亢奋。他反复看着手表,嘴里念念有词:“快了,快了,再过几个钟头……”他甚至还对我笑了笑,那笑容扭曲,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期待。
我却陷入了更深的恐惧。那个被塞进门框的东西,晚上的咀嚼声,还有他身上那种甩脱包袱般的轻松感,都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心。我不能坐以待毙。
趁他去厕所的时候,我搬来椅子,踮起脚,颤抖着手去摸门框上方的裂缝。缝隙很窄,我费了好大劲,才用指甲抠出那个小东西。
冰凉,坚硬。
是一枚乌突突的、造型古怪的金属片,上面刻着我看不懂的扭曲花纹,中间嵌着一根细细的、卷曲的毛发——那是我的头发!我认得,是我上次剪头发时掉落的!
一瞬间,我似乎明白了,更肯定自己的猜测。什么富贵荣华,什么躲债主,全是谎言!他不知道从哪儿惹来了脏东西,找了个所谓的“大师”,用了邪术,想把我当成替死鬼,让那东西把我带走,从而换他平安,甚至可能还有他许诺的“富贵”!
一股冰冷的怒火取代了恐惧。他想我死?
厕所传来冲水声。我立刻把金属片塞回原处,跳下椅子,假装若无其事地坐在沙发上,心脏狂跳。
李云飞出来,心情很好地哼着不成调的歌,甚至想伸手摸我的脸。我猛地躲开,厌恶地瞪着他。他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你他妈又发什么神经?!”
“李云飞,”我声音出奇地冷静,“今晚十二点,就都结束了,对吗?”
他眼神一慌,强装镇定:“对!所以你给我安分点!”
“安分地做你的‘替身’?”我盯着他的眼睛。
他脸色骤变,血色瞬间褪尽,指着我,嘴唇哆嗦:“你……你知道了?你怎么……”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冷笑,“你用我的头发,那个脏东西就会认定是我,对吧?”
他慌了神,扑过来想抓我:“小芬,你听我解释!我也是没办法!我欠了太多钱,还不上他们会杀了我的!大师说了,只要找个至亲的人做‘引子’,它就会转移目标……事后,事后我会给你多烧纸钱的!”
至亲的人?引子?烧纸钱?这些话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我千疮百孔。十年的夫妻,换来的是他亲手把我推向恶鬼。
他彻底疯了,我也彻底死心了。
“滚开!”我用力推开他,冲进厨房,抄起一把最锋利的菜刀,转身对着他。我眼睛血红,全身都在抖,但不是因为怕他,而是因为恨。
李云飞被我的样子吓住了,不敢上前,嘴里还在哀求:“小芬,别这样!就剩最后几个小时了!你忍一忍!为了我,也为了我们孩子的以后……”
“没有以后了。”我一字一顿地说,“李云飞,你想让我死,我就先让你死。”
也许是我的眼神太吓人,也许是他做贼心虚,他竟然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沙发上,不敢再看我。
我没有冲过去。杀人,我下不去手。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像钝刀割肉。我们僵持着。屋里死寂,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提醒着那个恐怖时刻的临近。
天色彻底黑透。被钉死的窗户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这个家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坟墓。
十一点。十一点半。十一点五十分。
李云飞越来越焦躁,不停看表,额头渗出冷汗。他时不时瞥向卧室门,眼神里是巨大的恐惧和一丝期待。
十一点五十九分。
挂钟的秒针一格一格走向终点。
李云飞屏住了呼吸,双手死死抓着沙发套,指节发白。
我握紧了藏在身后的刀,心脏跳到嗓子眼。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我知道,我必须反抗。
当……
十二点整。
挂钟敲响了午夜的第一声。
几乎在钟声响起的同时,客厅里的灯,啪的一声,全灭了。不是跳闸,是那种彻底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来了!它来了!”李云飞在黑暗中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似乎缩到了沙发角落里。
我紧紧靠着厨房冰冷的墙壁,屏住呼吸。
黑暗中,起初什么动静都没有。绝对的寂静,连窗外的声音也彻底消失了。
然后,我听到了。
不是刮擦声,也不是咀嚼声。
是呼吸声。
非常非常近的呼吸声。湿漉漉,粘腻,断断续续。就在客厅中央,离沙发不远。
那不是李云飞的呼吸,也不是我的。
那东西,进来了。
我冲过去拿出金属片疯狂砍剁,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这是我绝望时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啊……”李云飞发出一声被掐住脖子般的呜咽,然后是剧烈的挣扎声,身体撞在家具上的闷响,还有沙发被拖动的声音。他像是在和什么无形的东西搏斗,嘴里发出含混的、充满极致恐惧的“嗬嗬”声。
我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黑暗浓稠得像墨,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那湿冷的呼吸声始终伴随着搏斗声,还有一种……类似布料被撕裂的声音。
李云飞的挣扎越来越弱。
突然,一切声音都停止了。
死寂。
黑暗里,只剩下那湿冷的呼吸声,还在继续。它似乎移动了,非常缓慢。
它就在厨房门口。和我,只有一门之隔。
我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恶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强烈。它知道我在里面。那个金属片上的头发,指引着它。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握着刀的手,全是冷汗。
它在门口停留了很久。没有进来,也没有离开。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那湿冷的呼吸声,开始移动。不是朝厨房里,而是朝着……大门的方向。
我听到大门被打开时极其轻微的吱呀声——门锁明明换过了!然后,是门被轻轻带上的声音。
它走了。
屋子里恢复了死寂。灯没有亮。
看来我的办法管用了,竟然这么简单。
我在厨房里僵立了很久,直到腿脚麻木。黑暗中,我不敢动,不敢呼吸,仔细听着客厅的动静。
什么都没有。李云飞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颤抖着,摸索到厨房开关,按了几下,灯还是不亮。我只好借着从门缝下可能透进的极其微弱的光线,摸索着找到一支放在抽屉里的手电筒。
按下开关,一束光柱划破黑暗。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厨房门,光束照向客厅。
沙发翻倒在地。茶几歪在一边。地上……有拖拽的痕迹。
光束移动,停在客厅中央。
李云飞躺在那里。眼睛瞪得极大,几乎要凸出眼眶,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恐和痛苦。他的脖子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他的衣服被撕扯得破烂,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但皮肤呈现出一种死灰白色。
他死了。
那个他寄予厚望的“三天劫”,那个他想用我的命去度的“劫”,最终带走了他自己。仅仅是我砸了那个金属片?还是那东西临时改变了主意?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
我站了很久,然后走过去,从他口袋里摸出大门钥匙和手机。报警之后,我坐在旁边的地上,看着李云飞的尸体,心里一片麻木。
警察来了,现场勘查,询问。我说了部分实情:我们因为债务问题吵架,他把我关在家里三天,然后今晚突然停电,我躲在厨房,听到搏斗声,等没动静了出来,他已经死了。我隐瞒了关于“三日劫”、替身和那个诡异存在的一切。这太荒诞,不会有人信。
因为没有外伤,没有外人闯入痕迹,我的说辞又有诸多疑点,警方一度怀疑是我杀了他。但尸检结果显示,李云飞死于突发性心脏骤停,伴有极度惊恐状态下才可能出现的生理指标。加上没有直接证据,最终,案件以意外死亡结案。
我继承了这套房子和他留下的一堆债务,还有无尽的谜团和恐惧。
后来,我辗转打听到一个“大师”。
那是个眼神浑浊的老头,他听完,叹了口气:“造孽啊……那不是什么挡灾的法子,那是个骗鬼的邪术。用至亲之人的头发和贴身物件做引,骗恶鬼,让它施以好运……”他顿了顿,看着我,“这术有个致命的漏洞。如果在那三天里,‘引子’自己察觉了,并且对施术者产生了强烈的杀心,术就破了。恶鬼会立刻知道被骗,它会……非常愤怒。它会带走骗它的人,也就是施术者本人,而且过程……会很痛苦。”
我浑身冰冷地离开了。
原来,不是那东西临时变卦。是我的恨意,我的杀心,在最后关头救了我自己,也把恶男李云飞彻底推入了地狱。
我没有丝毫同情。这是他应得的。
我把房子卖了,还清债务,离开了那座城市。关于那黑暗的三天,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细节。偶尔,在深夜独自醒来,仿佛还能听到那湿冷、粘腻的呼吸声,在绝对的寂静中,若有若无。
而在这座光怪陆离的都市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大概又多了一个细思极恐的怪谈:千万别用至亲之人的命,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明天。因为那扇门后的东西,可能比你算计的,更懂得什么叫背叛与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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