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城市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高烧，虽然热度退了，但那种病后的虚弱和种种不适，却清晰地残留着。
慕容集团的崩塌如同一场经济地震，波及范围极广。与之相关的产业链上下游企业，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冲击，失业人数短期内激增，股市也经历了一番剧烈震荡。官方虽然迅速采取了多项维稳和救助措施，但要完全消除影响，还需要时间。
民间更是流传着各种版本的“都市传说”。关于慕容集团大楼地下深处的“邪恶仪式”，关于那晚冲天的“诡异光柱”，关于那些被救出来时精神失常的人……越传越邪乎，搞得那段时间，慕容集团大楼附近几条街，晚上都没什么人敢走，出租车司机宁愿绕路都不接那边的单子。
官方对外公布的消息自然是经过“处理”的，定性为“慕容复及其犯罪集团涉嫌特大非法集资、故意杀人、组织领导邪教组织等多项严重犯罪”，对于“万魂大阵”、“幽冥道主”这类超自然因素，自然是讳莫如深，统一口径为“利用封建迷信实施犯罪行为”。
这说法，信的人自然信，不信的人，看着官方披露的部分（删减版）案件细节，以及慕容集团那匪夷所思的倒塌速度，心里也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而对于蒋琦这个小圈子来说，这场“胜利”带来的，更多的是短时间内难以愈合的伤痛。
郊区，一处僻静的山坡上，新立起了一座墓碑。墓碑用料很实在，花岗岩的，打磨得光滑，上面刻着“兄弟刀疤之墓”，没有照片，没有生卒年月，只有蒋琦坚持要加上去的一行小字：“这儿躺着一个真汉子，揍过架，扛过事，救过人，没怂过。”
蒋琦、萧晴、秦冰，还有几个身上还挂着彩、但坚持要来的兄弟，默默地站在墓前。清风道长也来了，他内伤未愈，脸色还有些苍白，穿着一身干净的道袍，为刀疤做法事，超度亡魂。
没有哭声，只有压抑的沉默和红着的眼眶。空气中弥漫着香烛和泥土的味道。
蒋琦把一瓶打开的高度白酒，缓缓倒在墓碑前，自己拿起另一瓶，对着墓碑示意了一下，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那股憋闷。
“疤子，在下面缺啥了，就给老子托个梦……”他声音低沉，带着沙哑，“钱纸元宝，妞儿……呃，这个估计下面管得严，老子尽量给你烧点好看的画报过去……反正，别亏待了自己。”
萧晴紧紧挽着秦冰的手臂，两个女人的眼睛都是肿的。秦冰自从醒来后，就变得异常沉默，常常一个人看着某个地方发呆，眼神里充满了自责和悲伤。刀疤是为了救她而死的，这个事实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冰姐，不怪你……”萧晴低声安慰，但话语显得那么苍白。
祭奠完刀疤，生活的重心变成了照顾伤员。
司徒凌的情况最麻烦。心剑燃魂的后遗症极其严重，经脉受损，神魂枯萎，一直处于昏迷与半昏迷之间，偶尔醒来，也是意识模糊，说不了几句话。司徒家派来了人，是几个头发花白、气息沉稳的老者，看到司徒凌的伤势后，都是摇头叹息。他们用了家族珍藏的秘药，配合金针度穴，也只能勉强吊住他的性命，想要恢复，难如登天，甚至可能终身残疾或成为植物人。
“妈的，这小子命真硬，这样都不死……”蒋琦每次去看司徒凌，嘴里都骂骂咧咧，但总会偷偷将自己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丝、蕴含着《纯阳再生诀》生机的“混元真气”渡过去一点。这点真气对于司徒凌的伤势来说杯水车薪，但似乎能让他睡得安稳一些。
清风道长的伤主要是内腑震荡和元气损耗过度，加上年纪大了，恢复起来也慢。好在有蒋琦那颗“九转还魂丹”打底，性命无虞，就是需要长时间静养。老道士闲不住，稍微好点就开始整理这次对抗幽冥道的心得，以及研究那本《破邪真解》，说是要完善对付此类邪魔的手段。
“蒋小子，你那个‘阴阳大磨盘’，有点意思，虽然粗糙得没法看，但路子是对的……”他甚至还有心情点评蒋琦的野路子招式，气得蒋琦直翻白眼。
蒋琦自己也不好过。本源精气消耗过度，又强行领悟和施展超出自身负荷的招式，导致经脉也受了些暗伤。他现在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坐调息，靠着《纯阳再生诀》和玉佩残存的能量，一点点修复身体。过程缓慢而痛苦，就像是用绣花针一点点缝补破麻袋。
除了身体上的伤，还有商业上的烂摊子。
慕容集团倒了，空出来的市场就像一块流油的肥肉，无数豺狼虎豹盯着。虽然官方介入，进行资产清算和重组，但蒋琦之前趁着慕容集团股价暴跌时，让李浩暗中吸纳了不少散股，又通过一些“不太文明”的手段，接手了慕容集团剥离出来的几个优质边缘产业和部分地皮。
这事儿说起来轻松，实际操作起来，免不了又要跟各路牛鬼蛇神打交道，威逼利诱，坑蒙拐骗……蒋琦虽然养伤，但遥控指挥起来依旧狠辣刁钻，把萧晴和秦冰（她强迫自己投入工作来麻痹自己）推到了前台，自己在幕后运筹帷幄。
“妈的，老子打生打死，流血流汗，总不能一点好处都捞不着吧？”这是他理直气壮的理由。
这天晚上，蒋琦独自一人坐在别墅的天台上，看着远处城市依旧璀璨的灯火。手里的啤酒罐已经空了几个，但他脸上却没什么醉意。
战斗结束了，敌人消灭了，甚至还捞到了一些实际的好处。可他心里却空落落的。刀疤那张粗犷的脸，司徒凌昏迷中依旧紧皱的眉头，秦冰强忍悲伤的眼神，清风道长偶尔的咳嗽声……还有那地下祭坛中，无数冤魂的哀嚎，幽冥道主临死前的绝望咆哮……种种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里旋转。
他拿起一罐新的啤酒，猛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浇不灭心头的烦躁。
“狗日的生活……”他低声骂了一句，把空罐子捏扁，随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他知道，伤痛需要时间抚平，生活还要继续。但这个过程，真他妈的难受。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李浩打来的。
“琦哥，有个情况……”李浩的声音有些凝重，“我们在清理慕容集团遗留的服务器数据时，发现了一些加密的、指向海外的异常通信记录，时间就在……幽冥道主败亡的前后。”
蒋琦的眼神瞬间眯了起来，醉意全无。
“还有……关于那个‘幽冥道’，似乎……并不只有我们遇到的那一脉。根据一些零星的古籍记载和暗网信息比对，‘幽冥道’更像是一个……庞大的、跨地域的古老组织……”
蒋琦握着手机，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沉默了。
原来，所谓的“胜利”，或许，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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