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过,每一秒都像浸了水的棉线,湿漉漉地缠在心头,勒得人喘不过气。
约莫半小时的煎熬后,刺耳的警笛声从远处刺破夜色,由远及近,带着尖锐的紧迫感,最终 “吱呀” 一声重重停在月海酒楼门口。
很快,几名身着藏青色制服的警察推开包间门走进来 —— 走在最前的是个肩章缀着细杠的中年男人,身形挺拔,眉宇间带着沉稳的气场,一看便是带队的领导。
他先是快步俯身,单膝跪地查看地上矮胖男人的伤势,指尖轻轻探过对方脖颈处的颈动脉,停留两秒后,又抬手试了试鼻息,确认尚有搏动、意识清醒。
他才直起身转向跟进来的酒店老板,声音干脆:“麻烦你打 120,让救护车来把人送医院检查,注意说清酒楼地址和伤者情况。”
酒店老板连忙点头应下,掏出手机慌慌张张地拨打电话,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一旁的瘦高个警察早已拿出相机,蹲下身对着满地狼藉的餐具、飞溅在地板与桌布上的血迹逐一拍照取证 —— 镜头先扫过翻倒的餐椅、撒了一地的菜汤,再聚焦到矮胖男人身边沾血的啤酒瓶碎片,每按下一次快门,“咔嚓” 声在寂静的包间里格外清晰。
偶尔亮起的闪光灯,在昏暗的空间里骤然炸开,一下下映得墙上的油污与划痕格外扎眼,也将张博涛满身的血污照得分明:深色外套的肩头沾着大片暗红,袖口还滴着未干的血珠,额角的伤口糊着血痂,狼狈又刺眼。
没等多久,外面便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带队的警察朝身边一名年轻警员递了个眼神:“你跟着去医院,记好伤者的就诊信息,后续做伤情鉴定要用到,有情况及时跟所里联系。”
年轻警员立刻应声:“明白,李队。”
很快,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走进包间,蹲下身简单查看了矮胖男人的情况,又询问了几句受伤经过,随后小心翼翼地将人抬上担架,往酒楼外推去。
年轻警员紧随其后,临走前还回头看了眼包间里的情况,目光在张博涛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直到救护车的鸣笛声渐渐远去,瘦高个警察才收起相机,走到李队身边,低声汇报:“李队,现场照片都拍好了,共 23 张,重点部位都拍清楚了。”
李队微微点头,抬手理了理制服领口,这才缓缓转身,目光稳稳落在张博涛身上 —— 那眼神里没有刻意的严厉,却带着一种审视的沉稳,仿佛能看穿人心里的想法。
“你好,我们是辖区派出所民警。” 警察掏出亮银色的手铐,金属在昏暗里泛着冷光,语气严肃得没有一丝波澜,“有人报警称你在此故意伤害他人,现在请配合我们,回派出所接受调查。”
张博涛缓缓站起身,长时间紧绷的身体像生了锈的铁块,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筋骨发僵,额角的伤口被牵扯得隐隐作痛,温热的血珠顺着鬓角往下滑。
他抬眼看向警察,眼神里没有丝毫恐惧,只有挥之不去的疲惫,以及藏在眼底深处、化不开的牵挂:“警察同志,能不能让我再打个电话?我爱人刚才也受了伤,我想确认下她的情况,实在不放心。”
警察的目光扫过他满身的血迹,沉默了几秒 —— 或许是看穿了他眼底的焦灼,或许是不忍拒绝这份牵挂,终究点了头:“可以,但长话短说,我们还要尽快带你回所里做笔录。”
张博涛连忙道谢,指尖在沾了血渍的手机屏幕上滑动 —— 血渍让屏幕有些失灵,他按了好几次才精准拨通郑燕妮的号码。
铃声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听筒里立刻传来林琼带着哭腔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显然是郑燕妮把手机递到了她手里:“博涛?是你吗?你怎么样了?警察有没有为难你?”
听到林琼带着颤抖的声音,张博涛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了半截,语气也放柔了许多,刻意压下声音里的疲惫与沙哑:“琼姐,是我,我没事。警察就是带我回去做个调查,没为难我,你别担心。医生说你只是腰部挫伤,好好休息几天就好,对不对?”
“嗯……” 林琼的声音还在发颤,带着未散的后怕,“可我怕…… 怕他们对你不好,怕你会有事…… 我们的婚礼还没办呢……”
“婚礼” 两个字像一根细细的针,轻轻扎在张博涛心上,泛起一阵酸软的疼。
他忽然想起两人一起挑选的草坪场地,春风里飘着白玫瑰的香气;想起林琼试穿婚纱时,裙摆曳地,笑眼弯弯的模样,眼里盛着星光;想起那些一起挑喜糖、定菜单的细碎时光,连争论哪种口味的蛋糕更好吃,都带着甜甜的暖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涩,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琼姐,你放心,我很快就回去。你现在好好在医院休息,别胡思乱想,按时吃药,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马上就去看你。”
“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别跟警察顶嘴,他们问什么你就好好说……” 林琼还在絮絮叨叨地叮嘱,每一个字都裹着化不开的牵挂,像温暖的丝线,缠绕在张博涛的心头。
“我知道,你乖乖听话,好好养伤。” 张博涛又轻声安慰了她几句,直到电话那头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轻轻的抽噎,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他抬头看向警察,主动伸出双手 —— 掌心的擦伤还在渗着细密的血珠,指尖微微发颤,却没有丝毫犹豫:“警察同志,我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警察见状,不再多言,打开手铐时特意避开了他手上渗血的伤口。冰凉的金属扣住手腕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带着沉甸甸的束缚感。
但张博涛却格外清醒:这副手铐或许能困住他的人,却困不住他对林琼的牵挂,更困不住他想护她周全的决心。
两名警察一左一右陪着他往酒楼外走。路过二楼走廊时,不少食客听到动静,纷纷从包间或餐桌旁探出头来 —— 有人好奇地伸着脖子打听 “出什么事了”,有人看到他满身是血、手腕戴着手铐的模样倒抽冷气,还有人悄悄掏出手机,对着他按下快门,闪光灯在走廊里零星亮起。
张博涛始终低着头快步走,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眉眼。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更怕这些探究、猎奇的目光,会变成日后扎向林琼的刺,让她承受不必要的议论与指点。
走到酒楼门口,警车的红蓝灯光在夜色里交替闪烁,晃得人眼睛发疼。周围已经围了些看热闹的路人,对着警车指指点点,议论声像嗡嗡的蚊子,密密麻麻缠在耳边,甩也甩不掉。“看这样子,是打架了吧?”“满身是血,怪吓人的……”“听说里面还有个女的受伤了……” 这些细碎的议论,像针一样扎在张博涛心上。
警察推开人群,带着张博涛坐上警车后排。车门 “砰” 地一声关上,瞬间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与窥探的目光。车厢里只剩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声,和前排警察偶尔压低的交谈声,气氛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张博涛靠在车窗上,冰凉的玻璃贴着脸颊,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 路灯的光透过玻璃,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忽明忽暗。
额角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每一下刺痛,都在提醒着他刚才的混乱与惊险。他想起那个矮胖男人嚣张的嘴脸,想起他对林琼动手动脚时的猥琐模样,想起林琼被死死抱住时无助的泪水,想起她奋不顾身扑过来挡在自己身前、被凳子砸中时那声压抑的闷哼…… 心里的怒火又忍不住往上冒 —— 哪怕再来一次,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动手,因为他绝不能容忍任何人伤害林琼,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可冷静下来后,焦虑又像潮水般漫上来,将他紧紧包裹。他不知道这事会怎么处理,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拘留,更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会不会搅黄他和林琼期盼已久的婚礼,会不会给她的生活蒙上阴影。
警车行驶了约莫二十分钟,终于停在辖区派出所门口。两名警察带着他下车,走进派出所大门 —— 大厅里的灯光亮得刺眼,空气中飘着消毒水和淡淡的烟草混合的味道,呛得人嗓子发紧。值班民警连忙起身,接过同事递来的现场勘查记录和材料,低头匆匆翻看着,笔尖在纸上偶尔划过,发出轻微的声响。
一名警察把张博涛带到一间询问室,解开了他手腕上的手铐,指了指面前的金属椅子:“你先在这儿等会儿,待会儿会有民警来给你做笔录。” 说完便转身离开,顺手带上了门,“咔哒” 一声轻响,将他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询问室里静得可怕,只有墙上的时钟在 “滴答滴答” 地走,每一声都像敲在张博涛的心尖上,沉重而清晰。
他坐在椅子上,双手交握放在膝上,盯着对面墙上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八个鲜红的大字,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月海酒楼的画面 —— 他仔细回忆着每一个细节,想着待会儿做笔录时该怎么说,既要如实陈述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要尽量护着林琼,不让她再被牵扯进不必要的麻烦,不让她受到二次伤害。
就在他陷入沉思时,询问室的门被推开了。一名穿警服的中年民警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疲惫,手里拿着笔记本和笔,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翻开笔记本:“你叫张博涛是吧?”
民警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情绪,“现在把今晚在月海酒楼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详细说一遍,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张博涛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思绪,从接到郑燕妮的电话、得知林琼被人纠缠开始讲起 —— 他细细描述了自己赶到酒楼时看到的场景,讲那个矮胖男人如何言语轻薄、动手纠缠林琼,讲自己如何上前理论、对方如何率先动手,讲自己动手的原因,也没有隐瞒林琼为了护他、被凳子砸伤腰部的事。讲到林琼哭着让他赶紧走、别怕自己的时候,他的声音忍不住发颤,眼眶也有些发热,喉结滚动着,强压下心头的酸涩。
民警耐心地听着,不时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偶尔会打断他追问细节:“那个男人具体长什么样?身高、体型、穿着打扮,有没有什么明显特征?”“你们动手时,周围还有哪些人在场?有没有认识的?”“林琼受伤后,是谁送她去的医院?具体是哪家医院?”
张博涛都一一如实回答,尽可能提供更多有用的信息,希望能让调查尽快结束。
做完笔录时,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深夜十二点多。民警把笔录递给张博涛:“你仔细核对下,内容和你说的一致的话,就签字确认。”
张博涛接过笔录,逐字逐句地仔细看着,生怕有任何疏漏或偏差,确认每一个细节都与自己的陈述一致后,才拿起笔,在落款处签下自己的名字 —— 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沉重感。
签完字,民警收起笔录,语气依旧平静:“你反映的情况我们已经记录了,后续会联系在场的证人核实,也会去医院向林琼了解情况,同时对受伤的男子做伤情鉴定。调查结果出来前,你需要留在这里配合工作,不能离开派出所。”
张博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明白,我会全力配合。麻烦你们尽快调查,我很担心我爱人,想早点去看她。”
“我们会尽快处理的。” 民警说完便转身离开,再次带上了门,留下张博涛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询问室里。
灯光依旧刺眼,却照不进张博涛心里的担忧与牵挂。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林琼的身影 —— 他不知道林琼在医院睡得好不好,不知道她的腰还疼不疼,不知道她会不会因为担心自己而整夜难眠,不知道她一个人在陌生的病房里,会不会感到害怕。
夜深了,派出所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和隐约的低语,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张博涛坐在椅子上,毫无睡意 —— 他想起和林琼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想起两人刚认识时的青涩与试探,想起一起熬过的艰难日子,想起他求婚时,在满天星光下对她许下的 “一辈子护你周全” 的承诺。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不管这次遇到多大的坎,他都一定会跨过去,一定会平安回到林琼身边,给她一场圆满的婚礼,给她一个安稳、幸福的家,绝不会让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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