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把向日葵的花瓣吹得满地都是时,葵葵终于盼来了收籽的日子。七岁的小姑娘长到了沈清月的腰际,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背带裤,手里攥着妈妈提前磨快的小镰刀,站在田埂上蹦蹦跳跳,眼睛盯着那些沉甸甸的花盘,像盯着藏满糖果的宝箱。
“爸爸,你看那株!”葵葵突然指向花田中央,那株去年找到香囊的向日葵长得格外粗壮,花盘比其他的都大,边缘的花瓣已经干枯卷曲,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籽实,“奶奶说过,长得高的向日葵,籽才饱满!”
许深扛着竹筐走在后面,闻言笑着点头:“没错,今天咱们就先收那株。不过收籽要小心,别被花盘边缘的硬壳扎到手。”他说话时,沈清月正蹲在田埂边翻妈妈的手账,指尖划过“七岁·收籽”那页,妈妈画的小镰刀图案还清晰可见,旁边写着“收籽前要晒三天太阳,籽才好剥”。
“奶奶说得对,这几天太阳足,籽肯定好剥。”沈清月把手机递给葵葵,“你先给每株向日葵拍张照,记下来哪株先熟,以后每年都按这个顺序收。”葵葵立刻接过来,举着手机跑到花田中央,对着那株最大的向日葵拍了又拍,连花盘下的枯叶都没放过。
许深已经开始割花盘了,他握着葵葵的小手,教她把镰刀对准花盘根部,轻轻一割,“咔嚓”一声,沉甸甸的花盘就落进了竹筐里。葵葵学得有模有样,虽然力气小,割了三株就气喘吁吁,但每割下一个花盘,都会兴奋地举起来给沈清月看:“妈妈你看!我割下来啦!”
沈清月笑着点头,从竹筐里拿起一个花盘,开始剥籽。她的指尖刚碰到籽实,突然顿了一下——有一粒籽比其他的都大,表面还刻着小小的痕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把那粒籽挑出来,放在手心仔细看,只见上面刻着一个“月”字,和妈妈手账里的字迹风格一模一样。
“许深,你看这个。”沈清月把籽递过去,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许深接过来,借着阳光一看,也愣住了:“这是妈妈刻的?她怎么会把字刻在籽上?”葵葵也凑了过来,踮着脚尖想看那粒籽,沈清月把籽递给她,让她放在手心捧着。
“奶奶是不是在籽里藏了东西呀?”葵葵捧着籽,歪着脑袋问。沈清月心里一动,立刻拿起另一个花盘,加快了剥籽的速度。许深也反应过来,和她一起剥,葵葵则坐在田埂上,小心翼翼地把剥下来的籽分成两堆,一堆普通的,一堆看起来特别的。
没剥多久,许深又找到一粒刻字的籽,上面是“清”字;接着沈清月找到一粒“深”字的籽;葵葵自己也剥出一粒“葵”字的籽,她举着籽蹦起来:“妈妈!这是我的名字!”
四个刻字的籽凑在一起,正好是“清月深葵”——他们一家四口的名字。沈清月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妈妈竟然把全家人的名字刻在向日葵籽里,藏在花盘深处,等他们收籽时一点一点发现。
“我们再找找,说不定还有更多。”许深把刻字的籽放进一个小布袋里,又拿起一个花盘。葵葵也干劲十足,连额头上的汗都顾不上擦,小手不停地剥着籽,嘴里还念叨着:“奶奶肯定还有惊喜,我们要找全!”
太阳渐渐西斜,竹筐里的花盘堆得越来越高,小布袋里的刻字籽也越来越多。除了名字,还有刻着“平安”“开心”“健康”的籽,每找到一粒,沈清月的心就暖一分。就在他们以为找完所有刻字籽时,葵葵突然“呀”了一声,手里拿着一粒特别大的籽,脸色有些奇怪。
“怎么了葵葵?”沈清月连忙走过去,只见那粒籽的侧面有一道细缝,像是被人特意撬开又粘好的。许深也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把籽拿在手里,轻轻一掰,籽壳竟然真的分开了,里面掉出一张卷得细细的纸条,上面还裹着一层透明的塑料膜,防止被潮气弄湿。
沈清月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颤抖着展开纸条,妈妈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只是这次的字迹比平时潦草些,像是写得很匆忙:“我的清月、许深、葵葵,当你们看到这张纸条时,应该已经收完今年的向日葵籽了。奶奶知道自己陪不了你们太久,所以提前把想对你们说的话,藏在籽里、藏在花田里,等着你们一点一点发现。”
“清月,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奶奶走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总把心事藏在心里,许深是个可靠的人,他会陪着你。许深,谢谢你照顾清月和葵葵,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了,你要多笑,别总皱着眉头。”
“最爱的葵葵,奶奶知道你会长大,会遇到开心的事,也会遇到难过的事。但你要记住,不管遇到什么,家里永远有人等你,向日葵花田永远为你开放。奶奶把自己的爱,都融进了向日葵里,每一粒籽、每一朵花,都是奶奶在陪着你们。”
“对了,奶奶在老房子的衣柜最底层,藏了一个木箱子,里面有给你们的礼物——有清月小时候的衣服,有许深第一次送我的围巾,还有葵葵的满月锁。等你们有空了,就回去找找,就当奶奶再陪你们聊聊天。”
纸条的最后,画着一个大大的向日葵,旁边写着:“我爱你们,永远永远。”
沈清月捏着纸条,手指不停地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落在纸条上。许深也红了眼眶,他伸手把沈清月和葵葵揽进怀里,声音哽咽:“妈妈一直都在,从来没离开过我们。”
葵葵靠在许深怀里,小手紧紧攥着那粒空了的籽壳,眼泪打湿了许深的衣服,却还是小声说:“奶奶的话,葵葵都记住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妈妈和爸爸,会经常来看向日葵花田。”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铺满向日葵花瓣的田埂上。沈清月把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小布袋里,又把所有刻字籽倒出来,一颗一颗数着——整整三十六粒,正好是妈妈离开时的年龄。
“我们明天就回老房子,找奶奶藏的木箱子。”沈清月擦干眼泪,看着许深和葵葵,眼里满是坚定。许深点点头,握紧她的手:“好,我们一起去,把奶奶留下的回忆都找回来。”
葵葵也用力点头,从口袋里拿出那粒刻着“葵”字的籽,放进小布袋里:“把这个也带上,让奶奶知道,我们找到她的惊喜了。”
风又吹过花田,干枯的花瓣沙沙作响,像是妈妈在回应他们的话。沈清月知道,妈妈的爱从来没有消失,它藏在刻字的籽里,藏在卷起来的纸条里,藏在老房子的木箱子里,更藏在他们一家人的心里,像向日葵的根一样,深深扎在泥土里,永远不会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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