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空气凝固了，沉重得如同水银。牧羊人那句“活下去”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更深邃、更冰冷的寒意。林薇可能是实验品，可能是“深海巨怪”的猜测，像一把锈钝的锯子，在厉战的神经上来回拉扯。
监护仪的“嘀嗒”声变得格外刺耳。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规律的“嘀嘀”声突然变得尖锐、急促！心率波形在屏幕上疯狂跳跃，变成杂乱无章的、预示心室颤动的致命锯齿！
“怎么回事？！”牧羊人脸色一变，猛地看向监护仪！
几乎同时！
厉战感到一股强烈的、无法控制的痉挛从胸腔内部炸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然后疯狂擂鼓！眼前瞬间被黑雾笼罩，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不是装的！是真正的、突如其来的心脏骤停前兆！
“呃啊——！”他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扼住般的嘶鸣，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上弓起，又重重砸回病床！输液架被扯得剧烈摇晃！
“医生！！”牧羊人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对着通讯器厉声大吼，“立刻急救！目标突发室颤！”
密封门猛地滑开！两名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和一名护士推着急救设备车冲了进来！动作迅捷，训练有素！
“肾上腺素1mg静推！” “除颤器准备！能量200J！” “清理气道！”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混乱。医生急促的口令，仪器充电时发出的高频蜂鸣，电极片撕开的声音……
牧羊人退到墙边，脸色铁青，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着病床上抽搐的厉战，又锐利地扫过那些正在实施抢救的医护人员。
厉战在意识模糊的边缘挣扎，剧烈的电流似乎穿透了他的胸膛，带来短暂的、撕裂般的清醒。就在这清醒的瞬间，他涣散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不合常理的细节——
那个正在给他进行胸外按压的男医生，口罩上方露出的额角皮肤，异常的光洁，没有任何医生常因长期戴手术帽留下的压痕或色差。而且，他按压的手势……过于标准，标准得甚至带着一种……属于军事训练的刻板力度和节奏？还有他白大褂袖口下露出的一截手腕——皮肤颜色与手臂其他部位有极其细微的差别，仿佛长期佩戴某种腕带刚刚取下？
不对劲！
这不是急救！是灭口！伪装成医疗事故的灭口！这些人不是真正的医生！
黑石的人？！竟然能渗透到这里？！渗透进牧羊人的地盘？！
求生的本能和战场锤炼出的、对危险近乎野兽般的直觉，让厉战在濒死的边缘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就在除颤器电极板即将再次压上他胸膛的刹那！
他的右手——那只一直看似无力垂落的手——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猛地弹起！不是去格挡，而是精准无比地、狠狠一把扯掉了自己胸口贴着的、连接着监护仪的心电导联线！
噼里啪啦！火花一闪！
原本就混乱的监护仪屏幕瞬间雪花一片，发出更加刺耳的、毫无意义的乱码警报声！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不符合垂死病人行为的动作，让正在“抢救”他的三个冒牌货动作猛地一僵！尤其是那个进行胸外按压的男医生，眼神中瞬间闪过措手不及的惊愕和一丝被识破的凶狠！
就是现在！！！
“他们……是假的！！！”
厉战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空气，发出一声撕裂般的、模糊却足以让近处人听清的嘶吼！
几乎在他吼声发出的同时！
站在墙边的牧羊人动了！
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他根本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早就等待着这一刻，或者说，厉战的动作和嘶吼只是印证了他某个瞬间的怀疑！
他的右手如同闪电般探入作训服内侧！抽出时，手中已然多了一把紧凑型、哑光黑色的手枪！没有警告，没有迟疑！
“砰！砰！砰！”
三声短促、沉闷、如同敲碎核桃般的枪声！精准无比的点射！子弹分别钻进三个冒牌医生的眉心！
鲜血和脑浆瞬间喷溅在洁白的墙壁和无影灯上！三个身影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脸上还凝固着惊愕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压过了消毒水的味道！
枪声的回音在密闭的病房里嗡嗡作响。
牧羊人持枪的手臂稳如磐石，枪口还飘散着淡淡的青烟。他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冰冷的目光第一时间扫向门口和房间各个可能的角落，确认没有其他威胁。
然后，他才快步走到病床边。
厉战瘫在床上，胸腔剧烈起伏，如同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病号服。刚才那一下爆发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眼前依旧阵阵发黑。
牧羊人检查了一下他被扯掉导联线的胸口，皮肤因为电极片被粗暴扯离而发红，但无大碍。他看了一眼彻底瘫痪的监护仪和一片狼藉的病房，眼神阴沉得可怕。
“看来，‘清理’行动比我们想象的更彻底，也更无所顾忌。”牧羊人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被严重冒犯的怒意，“连我的临时指挥部都敢渗透进来灭口。”
他按下通讯器，语气森寒：“‘巢穴’紧急事态！内部渗透！安全等级提升至最高！彻底清查所有医疗人员！封锁所有通道！启动备用医疗方案！”
外面立刻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指令声。
牧羊人这才重新看向厉战，眼神极其复杂：“你刚才……怎么发现的？”
厉战艰难地喘息着，声音嘶哑破碎：“……额角……没帽痕……按压……太硬……手腕……色差……”
断断续续的几个词，却精准地指出了破绽。
牧羊人沉默了几秒，缓缓点了点头，那眼神中的审视和怀疑，终于被一种近乎认可的、沉重的凝重所取代。
“妈的，‘人形兵器’……名不虚传。”他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赞叹还是无奈，“在鬼门关门口，还能保持着这种观察力……”
很快，一队真正的、荷枪实弹的作战人员冲了进来，迅速清理现场，拖走尸体，动作麻利而沉默。另一组穿着完全不同制式防护服的医疗小组带着新的设备进来，快速而专业地重新连接监护，检查厉战的身体状况。
牧羊人一直站在旁边，如同一尊冰冷的守护神，直到确认厉战情况稳定，新的安保措施部署完毕。
他走到床边，看着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锐利的厉战。
“你证明了你至少不是他们的人。”牧羊人语气依旧硬邦邦，但意味已然不同，“现在，我们有了一个共同的、更加迫切的敌人——那群无孔不入、敢在我的地盘上动手的鬣狗。”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而且，他们这么急着杀你灭口，只能说明一件事——你知道的，或者你拿到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更重要，更让他们恐惧。”
“比如，那支注射器里除了代码，还有什么？比如，林薇还对你说了什么？比如，你对‘摇篮’的了解，到底到了哪一步？”
厉战迎着他的目光，这一次，他没有再沉默。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又指了指心脏的位置。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确定：
“他们……不是怕我知道什么……”
“他们是怕……我‘感觉’到什么。”
“那些孩子……小宇……还有林薇……他们身上……有某种……‘频率’……”
“而我……”厉战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源自战场千锤百炼后形成的诡异直觉，“……好像……能‘听’到……”
牧羊人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住厉战，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人。
不是武器。不是棋子。
这可能是一个……更加诡异、更加难以掌控的……
“共鸣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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