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仿佛浸泡在冰冷原油里的黑暗。
然后,光怪陆离的碎片像破碎的镜片一样刺入——锈蚀的巨柱顶天立地,缠绕着嘶嘶作响的数据流和凝固的悲鸣;一个模糊的、由纯粹阴影构成的人形,站在一片虚无的广场上,脚下是无数双向上伸出的、枯萎的手;林薇的脸一闪而过,苍白,透明,像水中的倒影,嘴唇无声地开合,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与……决绝?
“……校正……代价……”
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电流的杂音和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接着,是那个锈蚀的王座。比上次更清晰了。它矗立在无数断裂规则的交汇处,庞大,沉默,散发着令万物终结的气息。王座之上,依旧是空无。但在王座下方,那根相对较小的断柱旁,插着的东西轮廓也清晰了一瞬——
那似乎……不是钥匙。
那更像是一截断裂的、锈迹斑斑的……剑刃?或者说是某种棱刺状的金属碎片,黯淡无光,却带着一种能撕裂视线的尖锐感。
就在我想“看”得更清楚时,整个画面猛地扭曲,被一股狂暴的、充满恶意的力量冲刷!是那种熟悉的、来自“观测者之殇”的冰冷覆盖感,但这一次,其中混杂了一丝……讥诮?仿佛在嘲弄我的窥探。
左臂深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被灼烧的痛楚!
我猛地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冷汗沿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涩痛。我还在这个昏暗恶臭的设备间里,后背抵着冰冷粗糙的墙面。旁边,老人靠在椅子上似乎睡着了,但花白的眉毛紧紧拧着。门口的螺丝头依旧保持着警戒姿态,电子眼的光芒微弱而稳定。
刚才的……是梦?还是左臂残留信息引发的幻象?
那截断裂的剑刃……就是“钥匙”?老K让我们去拿的,就是这么个玩意儿?还要用“否决印记”激活它?激活一把断剑?用来干什么?给那个锈蚀王座挠痒痒吗?
荒谬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我下意识地想抬起左手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却只换来肩关节一声轻微的“嘎吱”声和一阵冰冷的麻木感。左臂依旧死沉,像不属于我的一部分。我改用右手,用力按压着眉心,试图驱散脑中的混乱和那挥之不去的被窥视感。
“它们……在看着。”
老K最后的警告言犹在耳。刚才幻象中那股带着讥诮的冰冷力量,更是印证了这一点。我们就像实验皿里的微生物,一举一动都被观察、记录,甚至……被引导?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做噩梦了?”老人的声音突然响起,低沉沙哑。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静静地看着我,昏暗中,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深邃。
“比噩梦还精彩。”我扯了扯嘴角,感觉脸部肌肉有些僵硬,“收到点……不清不楚的‘快递’,关于那把‘钥匙’。”
我简单描述了幻象中看到的断剑状物体和那股带着讥诮的冰冷力量。
“断剑……”老人沉吟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钥匙’不一定是我们理解中的形态。它可能是一种象征,一种权限,或者……一种武器。至于‘它们’的嘲弄……”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这不意外。在‘它们’看来,我们的挣扎,或许本就如同蝼蚁试图撼动山岳,可笑至极。”
“分析:目标‘钥匙’形态与‘锈蚀王座’高度关联。”螺丝头的声音幽幽传来,它不知何时也加入了对话,“‘锈蚀’代表规则衰亡,‘王座’象征至高权限。推论:该‘钥匙’可能与‘秩序’的终结或重启有关。风险等级:超越认知上限。”
秩序终结或重启的钥匙?这玩意儿听起来就不像是我这种连自己胳膊都管不好的半吊子该碰的东西。
“老K让我们去拿,还要阻止‘它们’拿到。”我深吸一口气,满是铁锈和霉味的空气刺激着喉咙,“这说明,‘它们’也想重启?或者终结什么?”
“或许,‘它们’想要的不是终结,而是……‘替代’。”老人的目光锐利起来,“用‘它们’的秩序,彻底覆盖、替代现有的秩序。而那个‘钥匙’,可能就是启动这场终极‘格式化’的按钮。”
替代。覆盖。格式化。
所以老K说“阻止它们拿到”。所以林薇是“校正力”,是为了在覆盖发生时,进行最后的“纠错”?
那我和我这混乱的胳膊,在这场神仙打架里,又算什么?一个不稳定的变量?一个……催化剂?
我低头看着自己这条冰冷僵硬的左臂,感受着那丝微弱的、属于林薇的星光悸动。她残留的意识,是否也知晓这一切?她选择融入我这混乱的载体,是为了在最终时刻,进行那孤注一掷的“校正”吗?
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压在了心头。这不再是简单的求生,而是被卷入了关乎现实存亡的、最残酷的规则战争。而我们这边,只有一个风烛残年的守夜人,一个快散架的机器人,一个带着不稳定炸弹胳膊的前死刑犯,以及一缕即将熄灭的、名为“校正力”的星光。
胜算?那玩意儿听起来比“安全窗口期”还虚无缥缈。
“安全窗口还有多久?”我看向螺丝头。
“估算剩余时间:约四至五标准时。”螺丝头的电子眼闪烁了一下,“警告:检测到外部规则扰动正在缓慢增强。‘它们’的搜索网可能在收紧。”
时间不多了。
我们必须做出决定。是继续躲藏,等待左臂恢复(或者再次爆炸),还是主动出击,朝着那个明显是龙潭虎穴的“摇篮深处”前进?
我活动了一下还算听使唤的右臂,撑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身体的疲惫和虚弱依旧,但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劲,开始从骨髓里渗出来。
躲,能躲到哪里去?这个世界都快被“格式化了”。等,等来的可能是左臂再次失控,或者“它们”的搜捕队直接破门而入。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去他妈的锈蚀王座前,看看那把断钥匙到底能捅出什么篓子。
“休息得差不多了。”我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该去会会那把‘断钥匙’了。”
老人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担忧,有欣慰,或许还有一丝同样的疯狂。他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这把老骨头,看来是没法寿终正寝了。”
螺丝头的电子眼稳定下来,发出坚定的光芒。“逻辑路径已选择。开始计算前往‘摇篮深处’预估坐标的最佳路径。风险提示:该路径将穿越多处高危紊流区及未知规则领域,生存概率低于……”
“行了行了,”我打断它,“知道是单程票就行。”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短暂提供喘息之地的“豪华套房”,那张缺腿的桌子,那把摇摇欲坠的椅子,还有那块写着“罚款五十”的牌子。
真他妈怀念只需要担心罚款的日子。
“走吧。”我率先走向那个低矮的入口,感受着左臂传来的冰冷和死寂,以及深处那缕星光微弱的、仿佛回应般的悸动。
林薇,准备好了吗?咱们要去干票大的了。
是校正这个操蛋的世界,还是跟它一起玩完。
就看这把“断钥匙”,够不够锋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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