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的声音在石室里回荡,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与墙壁上流转的星图微光共振。祭坛上投射出的城市幻象如同一个巨大的、覆盖着多重曝光底片的显示屏,将“正常”之下涌动的诡异与伤痕,赤裸裸地展现在我眼前。
那些半透明的“幽灵”并非狰狞,只是麻木地重复着生前的动作——一个穿着民国长衫的男人永远在同一个角落看报,几个上世纪打扮的工人不断将不存在的货物搬上虚幻的卡车。他们是被时间遗忘的“回声”,是规则无法完全消化而残留的“渣滓”。
建筑物轮廓的闪烁,是不同时间切片在此处的叠加与冲突。那片色彩异常鲜艳的区域,可能对应着某个情绪激烈、规则曾短暂沸腾的“事故点”;而死寂的灰白,则是被“观测者之殇”的力量深度侵蚀、几近“格式化”的伤疤。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些偶尔扫过的、苍白的数据流痕迹。它们冰冷、精准,如同无形的扫描仪,一遍遍掠过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记录,分析,甚至……修正。这就是“它们”的目光,无处不在,如同悬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看”着这一切,我握着断剑的右手掌心渗出冷汗。这截暗金色的金属在我怀中异常安静,仿佛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又像是在默默“记录”着这城市的另一面。
“这就是……‘真实’?”我的声音有些干涩。眼前的景象比规则的直接崩坏更令人感到压抑,这是一种缓慢的、系统性的侵蚀与异化。
“一部分。”老猫靠着祭坛,疲惫地闭上眼睛,“时间在这里沉积得太厚,规则也磨损得太厉害。‘它们’想用一套全新的、僵死的秩序覆盖这一切,但总有些角落,有些‘沉淀物’,是它们暂时无法完全抹除的。比如这里,比如一些带着‘老味儿’的东西,比如……你们。”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我僵直的左臂和怀中的断剑上。
“你的胳膊,‘源初之纹’的底材,本身就是一种极难被完全‘覆盖’的存在。而那个‘舵盘’……”他指了指断剑,“它是‘终结’的指向,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它也是‘变化’的绝对阻力。‘它们’想用它锁定终局,但只要你这个‘混乱载体’还握着它,还尝试‘偏转’它,它本身就成了最大的‘变数’。”
“所以它们才紧追不舍?”我问。
“一部分原因。”老猫点头,“更重要的原因是,你们凑在一起散发出的‘味儿’,对‘它们’那套追求绝对纯净、绝对控制的秩序来说,就像是病毒之于免疫系统。必须清除。”
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那面刻满齿轮的石壁前,又拨动了另一个稍小的石质齿轮。穹顶星图再次变幻,幻象中的场景迅速拉近、聚焦,最终定格在城市中心一片看似普通、却没有任何“幽灵”和色彩异常的商业区。
那里的一切都“正常”得过分。行人步伐精准,车辆行驶有序,建筑物的轮廓稳定无比,连阳光照射的角度都似乎被精心计算过。只有那些苍白的扫描数据流,在那里出现的频率远高于其他地方,如同巡逻的卫兵。
“这里,”老猫的声音带着冷意,“是‘它们’在这个城市的‘锚点’之一,一个高度‘净化’过的区域。也是‘秩序编织厂’在这个现实层面的……出入口。”
秩序编织厂!
老K遗产信息中提到的地方!制造“看守者”、“清道夫”等爪牙的巢穴!
“你的意思是……‘它们’的本体,或者说控制中枢,可能就在那里?”我感到后背发凉。把老巢建在市中心?何等猖狂!
“至少是一个重要的节点。”老猫确认道,“想要真正对抗,甚至只是想要活下去,你们迟早得去那种地方‘看看’。”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着我:“但在那之前,小子,你得先把你自己的问题解决了。”
他指向我的左臂:“规则对冲的损伤,需要‘源质’来修复。而‘源质’,是‘源初之纹’在特定条件下析出的、最本源的规则碎片。你这胳膊现在是死物,析不出‘源质’。但你怀里那‘舵盘’,它和你这胳膊同源,只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理论上,它能‘刺激’你这胳膊,逼出一点残存的‘源质’来。”
用断剑……刺激左臂?!
我看着怀中那安静的、散发着内敛终结气息的凶器,又看了看自己那僵直报废、内部结构可能已经损毁的胳膊。这听起来不像修复,更像自残。
“怎么刺激?”我警惕地问。
老猫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几分疯狂意味的笑容:“简单。把你那‘舵盘’,当成焊枪,用它那‘终结’之力,去‘点燃’你胳膊里那些沉寂的‘底材’!”
我瞳孔一缩:“你疯了?!它会把我这胳膊彻底毁掉!”
“毁掉?”老猫嗤笑一声,“它现在跟毁了有区别吗?死马当活马医!‘源初之纹’没那么容易彻底完蛋,只要还有一点‘底材’在,被同源的‘终结’之力刺激,就有可能在毁灭的边缘,激发出最后一点‘存在’的本能,析出修复自身的‘源质’!这叫……不破不立!”
他说的有道理。左臂现在的情况,和彻底报废确实只差一线。但用断剑去“点燃”它……这风险太大了!万一控制不好,可能不仅仅是胳膊,连我整个人都会被那失控的终结之力波及!
“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有。”老猫很干脆,“等着‘它们’找上门,把你连同这俩玩意儿一起‘格式化’。”
我沉默了。看着祭坛上那映射出的、危机四伏的城市“真实”,感受着左臂那令人绝望的僵直,和断剑那沉甸甸的、不容回避的重量。
没有选择。
从来都没有。
我深吸一口气,将怀中的断剑缓缓抽出。暗金色的剑身在星图微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然后,我抬起那条如同枯木般的左臂,将断剑那布满锈蚀的、散发着微弱终结气息的剑尖,缓缓地、颤抖地,抵在了左臂肘关节那锁死的位置。
触碰到的那一刻,左臂内部那空荡荡的、零件松动的感觉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仿佛被天敌锁定的冰冷恐惧感!那不是神经信号,而是材质本身对同源却相反力量的本能排斥!
断剑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那暗金色的锈蚀深处,一丝如同余烬般的暗红开始隐隐流转,散发出微弱却无比纯粹终结意味。
老猫在一旁紧紧盯着,呼吸都屏住了。
我闭上眼睛,将全部意志集中,不是去驱动,而是去引导——引导断剑那内敛的终结之力,以最细微、最可控的一丝,如同手术刀般,刺入左臂那沉寂的深灰之中!
给我……醒过来!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灼烧灵魂的异响!
断剑剑尖与左臂肘关节接触的位置,猛地爆开一团极其刺眼的、混杂着深灰与暗红的电火花!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并非血肉之痛,而是存在层面被强行撕裂、又被强行灼烧的痛楚——如同高压电流般,从左臂瞬间窜遍全身!
“呃啊啊啊——!”
我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嘶吼,感觉自己的意识都要在这极致的痛苦中湮灭!
左臂那深灰色的材质,以剑尖接触点为中心,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冰块,瞬间变得灼热、通红!表面的暗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崩解、又重组!内部传来更加密集、更加剧烈的金属断裂与熔融的可怕声响!
它像是在被从内部强行摧毁!
然而,就在这看似彻底的毁灭过程中,一点极其微小、却无比纯粹、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芒的液滴,如同被高温逼出的金属精华,从那通红熔融的肘关节深处,缓缓地泌出!
源质!
老猫眼睛猛地亮起:“就是现在!用你的意志,引导它流向损伤最重的地方!”
我强忍着几乎要昏厥的剧痛和意识的涣散,拼命集中起残存的意念,如同驾驭着狂风中的一片树叶,艰难地引导着那一点乳白色的“源质”,流向肘关节内部那空荡荡、仿佛已经断裂的规则结构处……
“源质”所过之处,那通红熔融的材质如同被注入了生命力,疯狂的崩解速度骤然减缓,断裂处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弥合!新的、更加复杂、更加深邃的暗纹在熔融态中重新生成!
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
不知过了多久,那灼热的通红感开始褪去,左臂的温度逐渐恢复正常。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脱胎换骨后的、深沉的疲惫与凝实感。
我低头看去。
左臂依旧是深灰色,但那种死寂的、石质的质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仿佛蕴含着流动星光的金属光泽。表面的暗纹变得更加繁复、更加深邃,如同宇宙星云的脉络。肘关节活动自如,再也感觉不到任何滞涩或空荡。
它……修复了?
不,不仅仅是修复。
我感觉它比之前更加……沉重了。不是物理重量,而是某种本质上的“密度”似乎增加了。内部那沉凝的律动恢复了,而且变得更加浑厚、有力,如同沉睡的巨兽换上了更强健的心脏。
我尝试着动了动手指,灵活自如。意念微动,一丝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带着冰冷“存在”意味的力量,如同听话的宠物,在指尖流转。
它不再是之前那种混乱、狂暴、难以控制的状态。它变得……驯服了?或者说,是在那次“毁灭与重生”中,完成了一次更深层次的整合与提纯?
我看向手中的断剑。它依旧安静,暗金色的锈蚀似乎……黯淡了一丝?仿佛刚才那一下,也消耗了它不少的力量。
老猫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成了!小子,你运气不错!不仅修好了,看样子还因祸得福,‘底材’更纯粹了。”
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触手一片冰凉坚硬),眼神复杂:“现在,你这‘钥匙’……才算真正具备了‘开锁’的资格。”
他指了指祭坛上那依旧在流转的城市幻象,尤其是那个高度“净化”的商业区锚点。
“接下来,是打算继续躲在这‘阴影’里,还是……”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蛊惑,“出去,给那些想把一切都‘锁死’的家伙,找点真正的‘麻烦’?”
我握紧手中修复一新的左臂,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内敛而强大的力量,又看了看那映射着城市危机与“观测者”踪迹的幻象。
修复,只是开始。
真正的战斗,还在后面。
我抬起头,看向老猫,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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