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冯府的院子里也挂上了红灯笼。
灯笼的光晕,落在积了薄雪的地面上。
邢岫烟在小厨房里忙碌着。
案上摆着几样精致的菜肴,都是她亲手做的。
她又回到自己的房间,从箱子里拿出妙玉送她的那罐梅花雪。坐在窗边,听着外面的爆竹声,煮茶。
她身上穿着一件新的袄裙,外面罩着青布围裙,头发利落地挽着,不沾半点油烟气。
来到冯家三个月,邢岫烟慢慢褪去了那份青涩,眉眼间隐隐有些媚态。
冯渊从书房走出来时,她正好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
一桌饭菜,两个人。
冯渊动筷,她便跟着动筷。
他喝酒,她便为他斟酒。
“我让人给你家里送了些年货。”冯渊忽然开口。
邢岫烟夹菜的动作顿了顿。
“谢夫君。”
她垂着眼,看不清神情。
“你父亲,没再去赌了。”冯渊又说。
“嗯。”
“我在苏州的铺子,给他寻了个记账的差事,一月二两银子。够他们嚼用了。”
邢岫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很复杂,有感激,有疑惑,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戒备。
“夫君的恩情,岫烟记下了。”
又是一夜鱼龙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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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就这么过去了。
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轨迹。
冯渊的刀越来越快,身上的肌肉也愈发结实,每一寸都蕴含着惊人的力量。
邢岫烟则像一株安静的兰草,扎根在这座小院里。
她将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将冯渊的衣食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
她话很少,脸上也总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可冯渊每次从外面回来,总能喝上一杯热茶。
每次从书房出来,磨好的墨汁总是浓淡相宜。
她就像空气,无处不在,却又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这日,冯渊正在院中练刀。
猴三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主人!小的瞧见薛家那个胖子了,今晚在城南的醉仙楼摆酒!”
冯渊的刀势一顿,刀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稳稳地停在木人桩的咽喉处。
“说清楚。”
“薛蟠!他今儿请了几个狐朋狗友,说是要庆贺他新得了个什么宝贝。包了醉仙楼二楼的雅间,酒都叫了十几坛!”
“小的刚才去瞅了一眼,那家伙已经喝得舌头都大了,抱着个唱曲儿的小娘子不撒手呢。”
冯渊收刀回鞘。
他看着刀身上映出的,自己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知道了。”
他转身回房。
邢岫烟正在灯下做着针线活,见他进来,便要起身。
“不必。”
冯渊走到衣柜前,翻出一身最不起眼的黑色修身的衣服。
他又从仓库找出一个粗麻布的口袋。
邢岫烟看着他,没有问,只是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针线。
“今晚我不回来了。”冯渊换好衣服,声音很平淡。
“夫君当心。”
冯渊看了她一眼。
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仿佛他只是要出门散个步。
他走出院门,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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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仙楼后巷。
一股泔水和劣酒混合的酸臭味,在湿冷的空气中弥漫。
冯渊等到巷口的灯笼都熄了,等到巡夜的更夫都已走远。
醉仙楼的后门,才“吱呀”一声开了。
几个喝得东倒西歪的醉汉,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
为首的,正是薛蟠。
他满面红光,脚步虚浮,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骂着什么。
“他娘的……甄家……一群……一群下三滥……”
“大爷我……早晚……弄死他们……”
跟在他身边的几个家奴,也是满身的酒气,连站都站不稳。
他们搀着薛蟠,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巷子深处走去。
那里,停着薛家的马车。
冯渊动了。
他的动作,像一只在黑夜中捕食的狸猫,无声无息。
他没有用刀。
他手里,只拿着那个粗麻布的口袋,和一根从路边捡来的,手臂粗的木棍。
他绕到那群人的前方,躲在一堆废弃的货箱后面。
等着他们走进巷子最窄,最暗的一段。
就是现在。
冯渊从阴影中扑出,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他的目标很明确。
不是那些家奴,而是被簇拥在中间的薛蟠。
冯渊手里的木棍已经带着风声,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膝盖上。
“咔嚓!”
一声脆响。
那薛蟠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抱着腿倒了下去。
其他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酒醒了一半。
“谁!”
“有刺客!”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冯渊已经将薛蟠套入巷子里面了。
薛蟠的视野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嘴也被堵得严严实实,只剩下“呜呜”的闷响。
冯渊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
薛蟠那肥硕的身体,像一头笨重的猪,轰然倒地。
他能感觉到,脚下那肥厚的脂肪,和脂肪下那根正在剧烈跳动的肋骨。
“呜……呜呜……”
薛蟠在麻袋里,发出恐惧的呜咽。
冯渊蹲下身,凑到他耳边。
他的声音很轻,像情人的呢喃,却带着地狱般的寒意。
他站起身,举起了手中的木棍。
“砰!”“砰!”
“砰!砰!砰!”
他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铁匠,在捶打一块烧红的顽铁。
他打得很刁钻,专挑那些最疼,却又不致命的地方。
肋骨,肩膀,手肘。
薛蟠的身体,在地上剧烈地抽搐,翻滚。
隔着麻袋,那痛苦的闷哼,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冯渊一直打到自己手里的木棍,都沾满了血迹,才停了下来。
他扔掉木棍,又狠狠地踹了薛蟠几脚。
转身,走进了更深的黑暗里。
身后,是薛蟠那压抑了许久,终于爆发出来的,杀猪般的惨嚎。
那声音,划破了金陵城除夕夜最后的宁静。
冯渊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冬夜的冷风吹在他的脸上,很舒服。
他感觉自己胸中那团积郁了一年多的火,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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