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峰的布鞋在泥地上踩出深深的坑,裤脚被路边的荆棘勾出好几道破口。夜色像泼翻的墨汁,将田埂染得伸手不见五指,他却跑得像阵风,里正家那盏昏黄的油灯在远处晃得他眼疼,喉咙里火烧似的疼,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 福宝才三岁,早上还攥着他的衣角要糖葫芦,怎么下午就没了?
万雪芬的呼唤声早没了章法,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的铜铃。“福宝 —— 福宝哎 ——” 尾音在晚风里打着颤,惊得田埂边的蛙鸣都歇了片刻。最先探出头的是张屠户家的婆娘,她举着煤油灯跑出柴门,灯芯爆出的火星子落在粗布围裙上:“芬妹子这是咋了?嗓门都劈了!”
“福宝…… 俺家福宝不见了!” 万雪芬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混着泥渣渗出来,她却浑然不觉。李二柱刚从地里扛着锄头回来,裤管卷到膝盖,腿上还沾着湿泥,闻言 “哐当” 一声把锄头扔在地上:“晌午还见她追着蝴蝶跑,怎会不见了?”
人群里忽然挤出个小脑袋,是李二柱家的李小壮,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红薯干。“俺看见福宝妹妹了!” 他鼓着腮帮子嚷嚷,红薯渣掉在衣襟上,“她揣着俩白面饼,红布帕子包着,说要给叔送去!”
万雪芬像被雷劈中,猛地揪住李小壮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小壮!你说清楚!在哪儿见的?啥时辰?” 她的眼睛亮得吓人,方才还涣散的眼神突然聚起光,像溺水者抓住了浮木。
“就、就在薛婶子家那片土豆地!” 李小壮被她揪得疼了,咧着嘴往东边指,“日头刚擦黑那会儿,她还跟俺说,要抄近路去地里找叔呢!”
“抄近路?” 万雪芬喃喃自语,后颈的汗毛 “唰” 地竖起来。薛婶子家土豆地东边是片乱葬岗,平时连大人都绕着走。她刚要迈步,却被李二柱拽住:“芬妹子别急,人多壮胆!”
张屠户婆娘已经喊来了七八个汉子,有人举着马灯,有人扛着铁锨,昏黄的光团在田埂上滚成一片。李二柱的儿子李小壮跑在最前头,马灯的光晕里,他忽然 “咦” 了一声,蹲下身从泥里捡起个东西 —— 是块红布帕子,边角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正是万雪芬给福宝绣的。
“这是福宝的帕子!” 万雪芬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帕子上沾着湿泥,还裹着半片饼屑,“她肯定从这儿走过!”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张屠户举着马灯往乱葬岗的方向照,光柱劈开夜色,照见几棵歪脖子老槐树,树影张牙舞爪地像鬼爪。“不能吧,那地方邪乎得很……” 有人小声嘀咕,被张屠户婆娘狠狠瞪了一眼:“少胡说!孩子说不定掉哪个沟里了!”
正说着,李杰峰带着里正和其他村民来了。里正手里的铜哨 “嘀嘀” 地响,惊得远处的狗吠成一片。“分两队!一队往乱葬岗那边搜,一队去河边!” 里正扯着嗓子喊,他烟袋锅子在鞋底磕得砰砰响,“都给我仔细着点!尤其是草窠子和土沟!”
万雪芬攥着那块红布帕子,脚步像灌了铅。马灯的光忽明忽暗,照见土豆地里被踩倒的薯苗,还有几个模糊的小脚印,一直往东边延伸。她忽然想起早上给福宝梳辫子时,小姑娘仰着脸蛋说:“娘,爹说今晚给俺逮兔子呢。” 眼泪 “唰” 地涌出来,混着脸上的泥水流进嘴里,又苦又涩。
“这边!” 忽然有人喊,是个年轻后生,他举着灯蹲在乱葬岗边缘的土坡下,“有孩子的鞋印!”
众人涌过去,果然见坡上有串小小的脚印,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过,一直通向坡底的枯井。万雪芬的心跳骤然停了半拍,她跌跌撞撞冲下去,趴在井口往下喊:“福宝!福宝你在里面吗?”
井里传来微弱的呜咽声,像小猫在叫。李杰峰眼睛赤红,一把推开众人,解下腰带系在旁边的老槐树上:“俺下去!”
等李杰峰下去,下面真的就只有一只小猫在,但却未曾见到福宝得身影。
“怎么会没有?”万雪芬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众人也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李杰峰,报官吧!或许福宝是被人贩子抓走了,现在报官还能追上人贩子,再晚一些怕来不及了。”里正一脸凝重地看着刚从井里爬上来的李杰峰,语气焦急地说道。
李杰峰在井里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福宝,心里也正有这样的担忧。他面色苍白,浑身湿漉漉的,额头上还挂着几颗汗珠,显然是在井下经历了一番艰难的寻找。
听到里正的话,李杰峰连忙点头,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地说道:“好,我这就去报官。孩儿她娘,你在家里等着,万一孩子贪玩去哪里玩去了,等下就回来了。我回去套了马车往县城里去报官,顺带跟老二说一声。”
万雪芬原本坐在地上哭泣,听到李杰峰的话,她急忙爬起来,满脸泪痕地说道:“好,你快去。”她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无助,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般。
李杰峰匆匆忙忙地跑回家,套上马车,然后与李二蛋、李二柱、李三一同直奔县城。一路上,他们心急如焚,不断催促着马匹加快速度,希望能够尽快赶到县城,将福宝失踪的消息报告给官府。
就在这时,福宝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意识也逐渐恢复清晰。她突然感到手上传来一阵刺痛,不由得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被紧紧地绑着一根粗糙的绳子。
马车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只能隐约看到一些轮廓,但随着车身的摇晃,福宝还是能够感觉到自己正身处一辆行进中的马车里。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恐惧,意识到自己可能遭遇了绑架。
不过,福宝并没有被吓得惊慌失措,她那小小的脑袋瓜开始飞速运转起来。她暗自思忖着,一定要想办法弄清楚是谁把自己绑了起来,这样才能找到逃脱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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