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液顺着靴筒往上爬,像有生命的黑蛇,冰凉滑腻。我一脚踩进裂缝边缘,锈剑横扫,剑锋擦过地面,溅起一串火星,那黏液“滋”地一声炸开,缩回半尺,断口处扭动着发出婴儿啼哭似的尖鸣。
苏红袖在我身后喘得厉害,玉坠贴着她脖颈“嗡嗡”震动,像是要把她的骨头震散架。我没回头,左手往怀里一掏,把最后半块桃酥塞进嘴里。牙一咬,咯嘣一声——不是脆,是硬,里头藏着半根锈铁丝,舌尖立刻破了,血混着甜腥味在嘴里化开。
这玩意儿早就不该叫点心,叫命符更合适。
“别往前。”我把嘴里的渣子咽下去,顺手将她往后拽了半步,“再走一步,你就是下一盏灯。”
话音刚落,头顶风声一紧。
抬头看去,天不知什么时候黑透了,云层压得极低,几十盏人皮灯笼从虚空中浮现,悬在青州城上空,排成歪歪扭扭的弧线。每一盏灯皮都绷得发亮,表面浮现出人脸——镇魂司守卫的脸,眼睛闭着,嘴角却向上翘,像是死前被人强行缝出了笑。
最前头那盏灯芯上,缠着一段红绳,细得几乎看不见,一路延伸出去,直指皇陵方向。
“好家伙。”我冷笑,“还搞连锁经营?”
脚边账本突然发烫,我单膝一跪,把它摊在地上。指尖割破,在封面上画了个倒五芒星。墨迹自动流动,显出一张分布图:七盏主灯正好对准当铺地窖下的灵脉节点,像七根钉子,要把整座城的生气一点点抽干。
“以情为引,以魂为薪……”我念着账本上浮现的小字,“燃尽凡心,奉迎旧神?谁写的广告词这么恶心?”
正说着,苏红袖猛地挣了一下。
我侧身想拦,她已经踉跄冲出两步,直奔最近那盏灯笼。灯笼光一照她脸,她整个人僵住,双目翻白,皮肤下青纹暴涨,九条狐尾的虚影在她背后挣扎着浮现,又被一股无形之力硬生生拉直、扭曲,像是有人在拿她当笔,重新书写血脉。
她的影子在墙上裂成两个。
一个还是红袖招的舞姬,裙裾翩跹;另一个却是披甲少女,背对而立,手里握着一柄七尺长刃,刀尖垂地。
“他在叫我……”她喃喃道,声音不像自己,“我得去……我还欠他一句话……”
“你还欠我三顿饭没结账!”我暴起,一掌拍在她后心,剑意送入她经脉,硬生生截断那股牵引。
她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就在这时,所有灯笼同时亮了一瞬。
夜无痕的声音从灯里传出来,不疾不徐,带着点说书人的腔调:“多完美的钥匙。二十年前你替我挡下那一剑,如今,该还了。”
话音落下,她颈间玉坠“咔”地裂开一道缝。
我心头一紧,想往后退,已经来不及了。
玉坠炸了。
碎片划过我手掌,血滴在账本上,正好落在“人皮灯笼”四个字上。墨迹蠕动,四字化开,显出完整咒文:“以情为引,以魂为薪,燃尽凡心,奉迎旧神”。
我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
“原来不是随便选的?”我抹了把脸,把血蹭在袖子上,“她是执念,那我呢?”
低头看了看账本,又看了看手里只剩半截的桃酥。
“我这儿欠的最多。”我低声说,“要烧,也该先烧我的账。”
话没说完,头顶所有灯笼突然转向我。
光芒汇聚成束,劈面照来。
眼前一黑,幻象浮现——
万年前的战场,黄沙漫天。我站在尸山血海之中,七柄剑在手,剑尖滴血。对面是个女子,披着残破红袍,脸上全是伤疤,可眼神清澈得不像活人。她看着我,笑了笑,说:“你终于来了。”
然后我抬手,一剑将她推下深渊。
她坠落时还在笑。
幻象碎裂,我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凿了一锤,喉咙发甜,一口血涌上来,被我硬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左耳垂的缺角铜钱突然发烫,烫得像是要烧穿耳骨。
我伸手去摸,铜钱边缘竟与空中某盏灯笼里的红绳产生共鸣,微微震颤。
紧接着,腰间锈剑猛地一跳。
我还没反应过来,它已脱手飞出,剑柄上的红绸无火自燃,腾起金色火焰,像一条火龙撕开夜幕,直扑皇陵深处。
剑飞得极快,所过之处,人皮灯笼一盏接一盏爆裂,灯皮化作灰烬,红绳寸寸断裂,落地即燃。
最后一盏灯炸开时,我看见灯笼内壁刻着一行小字:“陈无咎,归位。”
剑光消失在皇陵方向,天地为之一静。
我站在原地,耳朵还在烫,掌心伤口渗着血,账本上的字慢慢褪去,只剩一片焦黑。
苏红袖趴在地上,玉坠碎成两半,青纹退去大半,呼吸微弱但平稳。我蹲下,把她往身后拖了拖,顺手把账本塞进怀里。
“睡吧。”我说,“等你醒了,记得把上次赊的酒钱结了。”
远处,皇陵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地底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
我抬头看去,天空裂开一道细缝,月光漏下来,照在当铺门口那块歪了的招牌上。
“无咎斋”三个字,一半漆黑,一半泛着金光。
我活动了下手腕,舔了舔裂开的嘴唇。
“你想点灯?”我对着夜空说,声音不大,却传得很远,“好啊。”
我缓缓站直,第一次觉得这身粗布短打穿得有点紧。
“但我这把剑,专灭邪火。”
话音未落,左耳铜钱再度发烫,我抬手去摸,却发现铜钱边缘的刻痕变了——原本是水波纹,现在竟成了七个连环小孔,排列如星。
与此同时,怀中账本轻轻一震。
我掏出来一看,封面焦痕正在移动,缓缓拼出三个新字:
“井底见”。
喜欢当铺掌柜:七剑归一斩天机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当铺掌柜:七剑归一斩天机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