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耳铜钱还在震,像有只蚂蚁在往脑袋里钻。我跪在门槛上,左手掌心焊着归墟剑柄,血顺着指缝往下滴,一滴一滴砸在焦黑的霓裳残片上,冒起细小的白烟。
那布角突然动了。
不是风掀的,是它自己卷起来,像条死蛇苏醒,缓缓抬高,笔直指向荒坡上的舍利塔。
塔在响。
一声接一声,像是有人在里面敲钟,又像是骨头在碾碎。塔基裂纹暴涨,金光从缝隙里往外喷,照得胎记火辣辣地疼,疼得我想把整块皮撕下来。
我没动。
动不了。左臂经脉断了两根,归墟剑还插在地里,像根钉子把我锁在这儿。可我知道,再不动,就来不及了。
我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账本封皮上。这本子沾过茶、鼻血、醋,现在又多了口心头血。纸页哗啦翻动,停在“赊苏红袖金线腰带”那页,墨字没变,但边缘渗出一道金线,顺着纸面爬到我指尖,钻进血脉。
归墟剑嗡了一声。
不是剑鸣,是剑在喘气。它吸了口气,剑身微震,竟把左掌的粘连松开了一寸。我趁势抽手,撕下一块柜台木板,用账本割破掌心,把血抹在木板上,往剑尖一贴。
血光一闪。
剑气逆冲经脉,像烧红的铁条捅进骨头缝。我闷哼一声,眼前发黑,但脑子清了。幻听没了,识海里那些婴儿哭、剑落声、老道士背影颤抖的画面全被压下去。
我撑着柜台站了起来。
一步,胎记裂开;两步,血浸透衣襟;三步,膝盖砸进土里。我又爬起来,拖着剑柄往前走。每走一丈,塔崩一寸,金光越盛,血月越亮。
第七丈,塔顶轰然炸开。
九层琉璃塔像被谁从内部踹了一脚,层层碎裂,碎片飞溅如雨。我在最后一块落地前扑到塔基,伸手抓住一片发光的碎屑。
指尖触到的瞬间,光影浮现。
老道士站在废墟中央,右腿木义肢裂开一道缝,露出底下暗金色的金属关节。他背对着我,肩膀微微抖,手里还攥着那个鼓鼓囊囊的褡裢,葫芦歪在腰间,黑水晃荡。
“师父。”我喊。
他没回头。
血月光芒扫过,他身体晃了一下,像风吹过的烛火。
我踉跄上前,剑尖杵地支撑身体:“你说跳下去才能活——那我到底是谁?!”
他终于转身。
脸上还是那副邋遢样,胡子拉碴,眼屎都没擦干净,可眼神不一样了。那不是看徒弟的眼神,是看一把刀,一把还没开锋的刀。
他右手抬起,颤巍巍指向自己右腿。
木义肢裂缝扩大,咔的一声,半边外壳剥落,露出里面一道陈旧的剑痕——形状、走向、深浅,跟我肩头胎记一模一样。
我呼吸停了。
他还想说话,嘴唇动了动,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无咎……为师当年推你下悬崖……”
血月骤亮。
金光如镰,横扫而来。他上半身瞬间崩解,化作点点光尘,随风飘散。只剩一只右手,握着半块焦黑的桃酥,从空中落下。
我扑过去接。
桃酥入手温热,带着股熟悉的甜香——芝麻糊混着糖渣,烤过头的那种焦味。老道士常吃这个,每次偷我柜子里的点心,都说“掌柜的要补气血”。
我攥紧了。
指节发白,指甲掐进掌心,生怕这东西也碎了、散了、像他一样消失。
就在这时,东海方向传来一股吸力。
归墟剑剧烈震动,剑柄铜钱和耳垂缺角铜钱同时发烫,烫得像要熔化。剑身嗡鸣,猛地拔地而起,挣脱束缚,直冲夜空。
我伸手去抓,只扯下一段缠在剑柄上的布条。
剑飞了。
像被什么召唤,划出一道金弧,射向海面深处。远处漩涡再现,黑玉宫殿轮廓若隐若现。
我跪在废墟里,低头看着掌心那半块桃酥。血顺着额头流进眼睛,混着泪,咸涩发苦。
“……师父,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走。”
话音未落,坡底传来脚步声。
司徒明站在那儿,青衫染尘,半片琉璃镜后星河微弱,几乎熄灭。他没上来,只是仰头看着我,眼神不像看掌柜,倒像在确认某件失传的兵器。
我抬手,把桃酥塞进嘴里。
牙尖刚碰上焦皮,一股热流猛地冲进识海。
画面炸开——
悬崖边,大雨倾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被扔下深渊,背后刻着“咎”字。老道士站在崖顶,右腿鲜血直流,手里抱着一把锈剑,剑身映出他年轻的脸。
另一个身影从云中落下,披黑袍,执长幡,声音冰冷:“你违天规,护此子,当受轮回之刑。”
老道士咧嘴一笑,把锈剑插进地缝:“那就轮吧。反正我徒弟——从来不怕摔。”
画面断了。
我吐出半口碎渣,喉咙发紧。
司徒明还在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抬头,血月正悬头顶,像被谁剜掉一块的瞳孔。
桃酥还剩一半,攥在手里,热得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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