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剑插在沙土里,剑身还在震,像是没吐干净火气的铁匠炉。我单膝撑地,手按着地面,指缝间全是滚烫的灰。刚才那一剑斩出去,半条命跟着飞了,现在连抬眼皮都费劲。
可我知道不能倒。
司徒明最后那句话还卡在我耳朵里:“记得把账本烧给我下辈子算。”
这老账房,临走都不忘催债。
剑脊上的星图越发明亮,一层层光纹从剑柄往上爬,像有人拿刷子蘸了银河往上面涂。突然,整把剑“嗡”地一抖,一股温热的力道顺着掌心钻进来,不是剑意,也不是真气,倒像是谁坐在对面,端着茶碗跟我唠家常。
我愣了。
这感觉……熟得很。
小时候我趴在柜台上打盹,他就在旁边拨算盘,一边敲一边念叨:“三七二十一,欠钱不还天打雷劈。”那会儿我还嫌他烦,现在想听一句都难了。
“你真走了?”我哑着嗓子问。
剑没回话,但那股暖流绕着经脉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心口,轻轻颤了一下,像在点头。
我咬牙,拔出归墟剑,硬生生站直。
头顶血月已经升到中天,黑气翻腾得跟煮沸的粥似的,冥狱门户张开百丈宽,裂缝里伸出的阴风差点把我掀个跟头。更糟的是脚下的七芒星阵开始发暗,光纹一条接一条熄灭,像是谁在背后偷偷拔电源。
“撑不住了是吧?”我啐了一口,“老子还没算完账,谁准你关门?”
话音未落,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雪白虚影飘了过来。
苏红袖站在阵眼上方,九尾狐的影子只剩薄薄一层,风一吹就晃,像晾在竹竿上的旧床单。她低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动了动:“掌柜的,这次我不当傀儡了。”
我没吭声。这种时候说啥都是多余。
她抬起手,掌心里攥着几片玉坠碎块,拼成的古印还在发光。她轻轻一按,印子嵌进阵心,地面顿时“轰”地一震,七道光柱重新窜起,勉强把黑气压回去半尺。
代价是她的影子又淡了几分。
“别逞强。”我说。
“我不是逞强。”她笑了笑,“我是还债。你师父救我那年,我就该死在火里的。”
说完,她整个人化作一阵轻烟,卷着玉印沉进阵底。光纹稳定下来,封印暂时稳住。
我松了口气,可后背刚松,耳边就传来铃铛响。
叮——
清脆,短促,带着股阴湿的甜味。
夜无痕从结界边缘爬出来,半边脸是少年,半边脸还是孩童,右眼的琉璃瞳彻底碎了,血糊了一脸。他坐在地上,仰头看天,忽然笑了。
“哥。”他喊。
我没理他。
他也不恼,晃着脑袋说:“你知道吗?我每一世死的时候,都在等你来收尸。可你从不来。现在你终于提剑了,却要把我关起来?”
我还是不说话,只把归墟剑横在胸前,剑尖对准他。
“你斩得了血月,斩不断因果。”他歪着头,“我们是一块肉切出来的两个人,你忘了疼,我替你记着。”
风卷着沙子打在我脸上,有点疼。
我忽然想起师父教我的那段小调——不是剑诀,是当年他边嗑瓜子边哼的:“一进二,二进四,三五六七算不清,算清就得割耳朵。”
我咧了咧嘴,举起归墟剑,对着血月,轻轻哼了出来。
第一句出口,剑身就响。
第二句落下,空中浮现出一把巨大的算盘虚影,金光闪闪,珠子一颗颗往下掉,每落一粒,地面就多一道封印纹路。
夜无痕脸色变了:“你用算盘封天?!”
我没答,继续唱。
第三句刚起,算盘最后一颗珠子砸进阵心,七芒星阵全面点亮,金光冲天而起,像给天地钉了七根桩子。
我举剑,挥出。
这一剑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就像切豆腐,轻轻往前一推。
剑气划破天幕,直奔血月中心。那轮红月猛地一颤,裂开一道口子,黑雾从里面喷出来,又被金光迅速压缩回去。随着“轰”的一声闷响,半球形的结界成型,表面流动着星河纹路,严严实实盖住了冥狱入口。
成了。
我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硬是靠剑撑住。
远处海面渐渐平静,风也小了。只有归墟剑还在微微震动,像是累了,在喘气。
“司徒明。”我低声说,“账算完了。”
剑身轻轻颤了一下,像在回应。
就在这时,结界内部传来笑声。
夜无痕坐在黑暗里,缩成小小一团,仰头望着被斩裂的血月,嘴角咧开:“我们终将重逢,哥哥。”
我没动。
他也不急,慢悠悠地说:“你封得住门,封不住命。下次见面,咱们换种算法。”
我还是没说话,只是把归墟剑插进身前沙土,双手拄剑,喘着粗气。
风卷着灰,掠过耳垂上的缺角铜钱,发出“叮”的一声。
像算盘落定最后一子。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看见沙地上有半块桃酥渣。
焦边,微甜,沾了灰。
我伸手去捡。
指尖刚碰到,那残渣突然自己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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