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砸在青铜砖上,还没散开,地面就抖了。
不是震,是抽。像有人从地底拽这天宫的根,一寸寸往深渊里拖。我脚下一滑,没倒,左手本能摸向耳垂——那枚缺角铜钱正发烫,不是温,是烧,像是谁往我耳朵里塞了块刚出炉的铁。
头顶云层裂得更深,原先透出一线天光的地方,现在泛起青铜色的光晕。那颜色我认得,三年前我在当铺后院劈柴,斧头砍进老槐树干时,木纹里渗出的就是这种光。后来师父说,那是“旧伤复裂”。
我抬头,低声道:“不是敌人……是记忆本身回来了。”
话音落,斩天机自己动了。
七彩光带缠着剑身转了一圈,像狗看见老主人,摇尾巴。我握紧剑柄,没等它再震,主动抬手,剑尖朝天划出一道弧。空气发出撕布声,祭坛上方的裂口被硬生生扯大一圈。
持国天王站起来了。
他右眼星河流转,盯着天穹,左手还按在脖颈那道疤上。苏红袖退了半步,指尖贴着颈间玉坠残痕,青纹在她雪肤下游走,像活蛇闻到了腥。
没人说话。
但我们都听见了——风里有声音,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
然后,虚空炸了。
一道金光从裂口外撞进来,不是赵无锋的人,是他的声音,带着铁锈味的怒吼:“记忆里的刽子手要来了!”
我猛地闭眼。
画面冲进来:银甲战神跪在血泊里,七柄锈剑插在他胸口,剑柄上刻着“无咎”二字。老道士站在三步外,手里拎着葫芦,笑得像个偷了糖的孩子。而那个穿银甲的人,抬头看我,眼神没恨,只有……失望。
我睁眼,呼吸还在。
可脚下祭坛已经龟裂,裂缝像蛛网往外爬,咔咔作响。我低头一看,左脚边那块砖上,还留着苏红袖刚才滴的血。血没晕开,反而缩成一点,微微跳动,像心跳。
“不对。”我低声说,“那一战,你没反抗。”
赵无锋的声音又来,这次压低了,像贴着耳膜刮砂纸:“别信账本,也别信你自己。你记得的,全是假的。”
我冷笑:“那你告诉我,真的在哪?”
“在你不敢看的地方。”
话音未落,天穹轰然塌下半角。一块金柱砸下来,在离祭坛十丈处碎成星砂。那些砂粒没落地,悬在空中,慢慢拼出一个人形——黑甲,眉骨带伤,手里攥着青铜罗盘。
是赵无锋的神魂。
但他脸没露全,像是隔着一层水雾。我盯着他,忽然觉得不对劲。那身形,那站姿,那罗盘指针永远指向西北方的习惯……怎么那么像——
我猛地看向司徒明。
他站在祭坛边缘,手里攥着那把算盘,琉璃镜片后的星河纹路闪了一下。我没动,只用眼神问:是不是他?
司徒明没点头,也没摇头。他抬起算盘,轻轻敲了三下。
铛、铛、铛。
和当年卯时叫我起床的节奏一样。
我懂了。
这不是赵无锋。
是账本里那个拿屠城令的“我”。
我深吸一口气,把斩天机交给司徒明:“撑住祭坛。”
他接剑的动作顿了一下:“你去哪?”
“去见个老熟人。”
我走向祭坛中央,每一步都踩在裂缝边上。地下的抽动感越来越强,像是整个三十三重天都在打摆子。我举起斩天机,七彩光带绕剑身旋成螺旋,剑尖对准天穹裂口。
“若真有罪,我来担。”
剑落。
不是劈,是刺。
剑尖扎进青铜光晕的瞬间,时间停了。
金柱悬在半空,星砂凝固,连苏红袖飘起的一缕发丝都僵在风里。只有那道黑甲身影,缓缓从裂口中走出,一步,两步,踏在虚空中,像走在看不见的台阶上。
他终于抬头。
眉骨剑伤,黑甲残破,罗盘在手——可那张脸。
是我。
不是像,是就是。左边嘴角有颗痣,右边耳垂缺了一小块,和我耳上的铜钱缺口严丝合缝。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像照镜子,镜子里的人却比你早出生十年。
他开口,声音却是赵无锋的:“你终于来了。”
我握紧剑:“你是谁?”
“我是你放不下的那一剑。”他抬手,罗盘打开,指针疯转,最后停在正北,“也是你亲手封印的战神。”
我笑了:“那你现在是赵无锋,还是我?”
他没答,只是抬起另一只手,掌心浮现出一枚青铜钥匙——和我怀里那把一模一样。
“三年前,”他说,“你师父失踪那天,你其实见过我。”
我心头一震。
那天清晨,我蜷在柜台打盹,迷糊中看见个黑影站在我面前,递来一把钥匙,说:“该醒了。”
我以为是梦。
可现在我想起来——那把钥匙,掉在地上时,发出的声音和这枚一模一样。
“你一直在等我提剑。”我说。
他点头:“等你不再躲。”
我抬剑,剑尖对准他咽喉:“那现在呢?”
他笑了,笑容里带着疲惫:“现在,轮到你问我——谁才是刽子手?”
话音落,他身后天穹彻底裂开。
一块巨大的青铜牌匾从裂缝中坠下,上面刻着四个古篆:**天规不可违**。
持国天王猛然抬头,星河右眼爆出血丝。苏红袖踉跄后退,玉坠残痕渗出青光,像在呼应什么。地下的抽动感变成了轰鸣,祭坛边缘开始崩解,砖石化作尘埃,往下坠入无底黑渊。
我站着没动,剑仍指着那“我”的咽喉。
他也站着,罗盘指针死死钉在北方。
“你怕的不是我。”他低声说,“是你知道——那一剑,本该刺向你自己。”
我手指一紧。
斩天机嗡鸣。
七彩光带突然收紧,缠住我的手腕,像在提醒什么。
苏红袖的声音传来:“陈无咎……你看他脖子。”
我眯眼。
在他黑甲领口下,露出一截皮肤——那里有道疤,和我六岁练剑时割出的伤疤,分毫不差。
我喉咙发干。
他不是赵无锋。
也不是另一个我。
他是我们俩的——**共业**。
天穹倾塌,星辰逆行,金柱如雨坠落。
我站在祭坛中央,剑尖微颤。
他抬起手,罗盘对准我心口。
“来吧。”他说,“这一次,别让剑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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