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酥的余味还在舌根打着转,那股子陈年油哈和微甜混在一起,像谁在胃里点了盏小灯。归墟剑鞘上的“因果律”三字刚由金转红,我还没来得及咂摸这变化,脚底地面猛地一颤。
三百步外的雾中,六芒星阵成型了。
血纹从地缝里爬出来,像活蛇般扭动,直扑我双足。与此同时,夜无痕右眼那枚破碎琉璃瞳骤然爆开一道血光,不冲人,专打剑鞘中央的符文阵心——他要在我刚点燃火苗的时候,一脚踩灭灶膛。
我没退。
右手食指咬破,一滴精血甩向剑鞘正中的“因”字。血珠落处,像是往烧红的铁板上泼了勺水,“滋”地一声钻进去,整道符文阵轰然膨胀,金光炸开成半球形屏障,把那些血色触手挡在三尺之外。
血手撞上屏障,发出“啪”的脆响,像拍在铜钟上。
我左脚往前半步,顺势将归墟剑斜插进地里。剑身入土三寸,脚下原本浮着的账本密文立刻反向流转,那些“赊米三升”“修门钉五枚”的条目一个个亮起来,顺着地面爬到屏障外壁,缠成层层锁链。
人间烟火,本来就是最硬的法阵根基。
屏障稳住的瞬间,夜无痕的血光也到了。红得发黑的一束,劈在金罩上,震得我虎口发麻。可那罩子只是晃了晃,没裂。
他低笑一声:“你拿旧账本当盾?”
我没理他。低头看脚边一片灰烬飘起的账纸残页,上面写着“陈无咎欠桂花酿两坛”。我用鞋尖轻轻一勾,纸页浮空,吹口气,那行字突然发光,和其他密文连成一片。
屏障的颜色开始变,由金转青,透出一股子市井气——像是当铺清晨开门时,蒸笼掀盖冒出来的那股热乎劲儿。
六芒星阵六个顶点同时发烫,血纹翻滚,眼看就要合围。就在这当口,司徒明的虚影忽然暴涨三丈,站在我左侧半空,戒尺高举,狠狠朝幻象边缘砸下。
“当!”
一声脆响,不像是木头敲金属,倒像星子撞上了天幕。
我眼前那幅正在成形的画面——我跪在当铺柜台前,双手捧着心脏递出去——被这一声直接震碎了边角。
幻象里那个模糊身影晃了晃,没消失,但轮廓变得不稳定,像是被风吹皱的水面。
我知道那是我的软肋。是这些年夜里反复梦见的场景:我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跪,也不记得递给谁,可每次醒来,胸口都空了一块。
司徒明没停,腰间算盘一抖,十二颗珠子全飞出去。每一颗都裹着星河之力,划出长尾,直奔六芒星阵的六个顶点。
“轰!轰!轰!”
六声炸响几乎叠成一声。阵眼逐一爆裂,血纹抽搐溃散,地面裂开的缝隙里喷出黑烟。夜无痕身形剧烈一晃,脸上那层银发编织的面具崩开一角,露出底下一张脸——
是个孩子。
约莫七八岁,眉眼清秀,右眼角有颗小痣。他盯着我看,嘴唇哆嗦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你果然记得我!”
声音还是夜无痕的腔调,可那笑里带着哭腔,又疯又痛。
我没动。心跳也没乱。
因为我真不记得。
但这张脸……有点熟。不是见过,是**该见过**。就像你走进一间老屋,明明第一次来,却觉得桌椅摆法、窗纸颜色,全都对得上梦里的样子。
他笑声戛然而止,抬手抹了把脸,面具重新合拢,可那只嵌着琉璃瞳的右眼,血丝更多了。
“你不认得我也正常。”他喃喃,“毕竟那一剑,是你先刺下来的。”
我没接话。低头看脚下。那些账本密文还在流转,青金色的光网越织越密,已经罩住了整片战场。远处山影变成了滚动的数据流,风声断成了节拍,可只要我还站在这儿,这片土地就还是由“赊米换钉”的因果撑着,没彻底变成他的数据山河。
苏红袖仍立在雾中,九尾未展,裙裾垂地。她没看夜无痕,目光一直落在我左臂那道刚显出的剑痕上,像是在等什么时机。
我伸手摸了摸耳垂上的缺角铜钱。它还在震,频率和归墟剑的脉动一致。
剑鞘插在地上,红字“因果律”微微起伏,像在呼吸。
我忽然笑了。
弯腰捡起另一片账纸,上面写着“替赵无锋垫付酒钱七百文”。指尖一搓,字迹发光,顺着地面密文蔓延出去。
整片防御矩阵轻轻一震。
那些曾被当成笑话记下的琐事,此刻全成了压阵的实锤。
夜无痕站在高处,手指掐诀,空中残余的血丝正试图重组幻纹,勾勒出一个巨大的轮盘虚影——天道轮盘。
我抬头看着他,慢悠悠掏出怀里最后一点桃酥碎末,捻了一撮,放进嘴里。
干涩,微甜,油哈味比刚才更重了。
我嚼了两下,咽下去。
归墟剑鞘上的“因果律”,突然又闪了一下。
不是变色,是**眨了眨眼**。
就像当年师父喝醉时,趴柜台上冲我挤眼。
夜无痕的动作顿住了。
他死死盯着剑鞘,声音第一次有了裂痕:“你……你怎么可能……”
我没答。只是抬起左手,掌心对准天空中的轮盘投影。
脚下密文嗡鸣,青金色光网猛然收紧,像一张渔网兜住了即将成型的幻术核心。
他踉跄一步,面具彻底碎了一角,露出更多孩童面容。
苏红袖的九尾,终于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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