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在“天启”号上,看得也是热血沸腾,他猛地一拍大腿,震得甲板似乎都晃了晃:“他娘的!过瘾!真他娘的过瘾!这架打得,够劲!比跟那些只会放炮的倭寇刺激多了!”
他扯着嗓子对左右吼道,“兄弟们!都别愣着!瞅准机会,床弩准备,火铳上药!帮咱们的‘大鱼’……呃,帮咱们的鲲鹏神兽一把!干死那丑八怪章鱼!” 他口中的“大鱼”,已然无比自然地变成了带着亲近和崇敬的“鲲鹏神兽”。
而世子朱求桂紧握着舰桥的栏杆,他心中的震撼,远比普通士兵更甚。
他博览群书,深知这绝非什么神兽显灵,更大概率是自然界中顶级掠食者之间的领地之争,或是捕食与反抗,他们这支舰队,只是不幸(或者说幸运?)地闯入了这场远古级对决的战场,成了激化矛盾的导火索。
那巨鲸之前的撞击,恐怕更多是警告或驱逐他们这些“闯入者”,而现在的全力攻击,则是被章鱼的某种行为彻底激怒。
但是!眼下这局面,正是千载难逢、稍纵即逝的战机!
朱求桂猛地吸了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眼神瞬间恢复了统帅的锐利和冷静。他转头对传令兵,声音斩钉截铁,穿透各舰隐约传来的欢呼:
“传令各舰!旗语!灯火信号一齐发!内容:一、各舰全力稳住船身,操舵手给本官打起精神!二、所有火炮暂缓射击,严禁对巨鲸……对鲲鹏开火,避免误伤鲲鹏!三、各舰船弩手,立刻换装爆破弹(捆绑了重型手雷的特制弩箭),检查引线,听候统一号令!目标——章鱼海怪头部要害或口器!等待最佳时机,务求一击必杀!”
“得令!”传令兵大声应和,飞快地跑向信号旗位和灯火信号处。
命令迅速传递到每一艘战舰。刚刚升起的、略带盲目的狂热,被这清晰的指令迅速引导向了战斗的轨道。
士兵们压下心中的激动,紧紧抓住身边的固定物,在剧烈摇晃的甲板上,开始紧张地执行命令。
床弩手们奋力绞动绞盘,换上那看起来就危险无比的“爆破弩箭”,火折子被小心地护在怀里,只等那一声令下。
战场的主角,暂时变成了两只庞然巨兽。
章鱼被巨鲸那一下凶狠的撞击打得晕头转向,剧痛彻底激发了它的凶性!它放弃了大部分对“星耀”号的缠绕,多条如同巨蟒般的触手,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猛地缠绕向巨鲸相对纤细些的尾部、胸鳍和身体!
吸盘死死吸附在巨鲸粗糙厚实的皮肤上,甚至能听到肌肉被勒紧、骨骼承受压力的可怕声响。
它那隐藏的、如同鹰喙般的巨大口器,也在触手掩护下,试图寻找机会啃咬巨鲸的身体。
巨鲸则凭借其无与伦比的体重和力量,在海中猛烈地翻滚、冲撞!它每一次摆动身躯,都掀起滔天巨浪,海水被彻底搅动,如同沸腾的开水。
两只巨兽的庞大身躯相互碰撞、挤压、撕扯,发出的闷响如同天际滚雷,连绵不绝,震得人胸腔发麻。
海水被章鱼不断喷出的墨汁染得漆黑,又被巨鲸受伤流出的红色血液(或是章鱼的蓝色血液)晕染出诡异而恐怖的色彩。
这片海域,仿佛化作了洪荒时代的角斗场,上演着一场远超人类战争想象极限的惨烈搏杀。其壮观与残酷,让所有目睹的明军将士都屏住了呼吸,忘记了自身的处境,只剩下最原始的震撼。
张小凡趴在“星耀”号残破的船舷边,大口喘着粗气,看着眼前这神话般的战斗,忍不住低吼:“他娘的……这要是能活着回去,够老子吹一辈子牛逼了!”
林锦杰在“镇海”号上,则一边紧盯着战局,一边飞速地在心中计算着:“巨鲸翻滚周期大约十五息……章鱼触手缠绕的发力点在其头部下方三丈处……口器张开的最大角度……”
他扶了扶差点被浪打掉的眼睛,对身边的床弩手下达着微调指令,“弩箭仰角再下调一分,瞄准它触手根部那片相对柔软的区域,那里靠近口器!”
李世敏的“定海”号也在严阵以待,他紧握佩刀,手心全是汗,心中默念:“快张嘴……快张嘴啊怪物……”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紧张中一分一秒流逝。
突然!在一次巨鲸猛然下潜,试图利用自身重量将章鱼拖入深海的激烈对抗中,那章鱼为了对抗这巨大的下拉力量,同时也为了调整触手缠绕的角度,猛地扬起了它那隐藏在触手丛林中央的头部,并且——张开了!
张开了那如同山洞般深邃、布满了数圈环形、闪烁着幽暗光泽利齿的巨口!它似乎在发出无声的咆哮,向着试图将它拖入深渊的巨鲸示威!
就是这一刻!
朱求桂站在“天启”号舰桥,视野最佳,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卡尺,瞬间捕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战机!那黑洞洞的、布满利齿的巨口,正是最好的靶心!
“就是现在!”朱求桂的声音如同霹雳,炸响在“天启”号上空,随即通过旗语和灯火,瞬间传遍负责主攻的“镇海”号和“定海”号!“‘镇海’!‘定海’!目标章鱼口器!爆破弩箭——放!”
几乎在命令到达的同一瞬间!
“镇海”号上,林锦杰猛地挥下手:“放!”
“定海”号上,李世敏几乎同时怒吼:“放!”
两艘战舰上,早已蓄势待发、引线已被点燃“滋滋”作响的加强床弩,猛地发出了沉闷的咆哮!
“嘣——!”“嘣——!”
两支特制的弩箭,拖着嗤嗤燃烧的火线,如同两颗逆飞的流星,划破弥漫着硝烟与血雾的空气,带着所有明军将士的希望与期盼,精准无比地、几乎是前后脚地,射入了那张开的、如同地狱入口般的章鱼巨口深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海浪声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咚咚”声。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那只庞大章鱼的动作。
一息……
两息……
“轰!!!轰!!!”
两声沉闷至极、却又仿佛能撕裂耳膜的爆炸声,猛地从章鱼的体内传来!那声音不像是从外面传来,更像是直接从海底深处,从那只章鱼的身体内部炸开!
那庞大章鱼的身体,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筋骨,猛地一僵!
所有正在疯狂缠绕、拍打、攻击的触手,如同被切断的提线木偶,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软塌塌地、无力地松脱开来,从巨鲸的身上滑落。
墨汁、内脏碎片、以及被炸烂的组织,如同喷泉般从它被炸得稀烂的口器中狂涌而出,将周围的海水染得更加污浊不堪,刺鼻的硝烟味、血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腥臭弥漫开来。
那庞大的、刚刚还不可一世的躯体,开始剧烈地、无意识地抽搐、痉挛,仿佛体内还在发生着连锁的小型爆炸。
几下剧烈的挣扎之后,它终于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默,向着幽暗无光的深海沉坠下去,只留下一大片狼藉的、漂浮着污物的海面,以及那逐渐扩散开来的死亡气息。
赢了?!
我们……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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