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兽搏杀的惨烈余波,如同北海永不消散的寒意,深深浸透了每一艘大明舰船。伤亡统计完毕,十一具覆盖着大明龙旗的遗体,在低沉的海葬号角声中,缓缓沉入墨绿色的冰冷深渊。
幸存者们肃立甲板,默哀无声,劫后余生的庆幸早已被更深的茫然与疲惫取代。寒风吹不散弥漫的硝烟与淡淡血腥,只带来压抑的啜泣和木料呻吟。“海晏”号补给舰那触目惊心的裂口,如同整个舰队心头的伤疤,无声诉说着之前的凶险。
“天启”号的指挥舱内,数盏以“辉光石”为光源的壁灯散发着稳定而柔和的白光,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这是天工院的杰作,远比摇曳的油灯更能稳定人心。然而,灯光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
核心能源舱内那块为全船提供动力的“初级能源块”正发出低沉的嗡鸣,稳定输出着能量,但众人的心情却无法随之平静。
“操他娘的!”张献忠又是一拳砸在厚重的橡木海图桌上,这次他控制着力道,没让茶杯跳起来,但沉闷的响声依旧吓人,“憋屈!真他娘的憋屈!老子宁愿在陆地上跟十倍之敌真刀真枪干一场,也好过在这鬼地方,被这些不人不鬼的畜生搞得损兵折将!”他双眼布满血丝,络腮胡更显杂乱,连日的焦虑和之前战斗的憋闷让他几乎要爆炸。
靖壤伯徐霞客(弘祖)相较于其他人,气色竟显得好些。他须发虽依旧灰白,但面色红润,眼神锐利,腰板挺直,毫无老态。这全赖离当初寻矿回来时,陛下亲赐的那枚“龙脉蕴灵丹”。
当时丹药入腹,他只觉一股暖流涌遍四肢百骸,多年沉疴风湿一扫而空,昏花老眼变得清明,连灰白鬓角都隐约透出黑意,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精力充沛异常。
此刻,他捻着胡须,目光锐利地扫过海图,沉声道:“张将军稍安毋躁。此地海域,古籍不载,海图未标,凶险异常。为今之计,非是躁进,而是需尽快理清方位,寻一出路。” 他虽自称“老夫”,但中气十足,毫无衰迈之象。
林锦杰年轻的面庞上忧色最重:“侯爷所言极是。罗盘依旧混乱不堪,星辰定位显示我等确已偏离预定航线极北。若无法辨明方向,补给日耗,伤员需安置……久困于此,恐生大变。” 他的“定海”号虽受损较轻,但年轻舰长的压力巨大。
李世敏脸色苍白,声音沙哑地汇报最坏的消息:“将军,侯爷,各舰士气……极其低落。底舱水手和陆战队员中,流言四起。有说闯入了海神禁地,触怒神明;有说助鲲杀章,已犯大忌;更有甚者,言此乃不祥之兆,此行恐……有去无回。”他艰难说完,低下了头。
所有目光,最终都聚焦在负手立于舷窗前的龙一(朱求桂)身上。舷窗外是翻滚的浓雾和墨黑的海水,“辉光石”灯映照着他挺拔的背影和蟒袍上的细微褶皱。他沉默着,紧握在身后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压力如山,他知道,自己此刻任何一丝动摇,都会导致崩溃。
良久,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众人焦虑的脸庞,声音沉稳得不可思议:“慌什么?天还没塌下来。” 他走到桌边,手指重重地点在那片代表未知的空白海域,“巨兽虽凶,已被击退。迷雾未散,但非永夜。偏离航线,亦非绝路。我等效命陛下,开拓万里波涛,岂能因区区挫折便一蹶不振?”
他看向张献忠,命令清晰有力:“献忠,即刻带人,仔细检查各舰损伤,优先修复‘海晏’号,确保其能跟上!加强警戒,散布谣言、动摇军心者,军法从事!”
“末将遵令!”张献忠抱拳领命,龙一的镇定让他躁动的心稍安。
“世敏,”龙一又看向李世敏,“安抚好伤亡将士。阵亡者,登记造册,抚恤加倍。受伤者,全力救治。告诉兄弟们,他们的血不会白流,大明记得,陛下记得,我朱求桂,也记得!”
“是!将军!”李世敏重重点头。
“锦杰,继续尝试星辰定位,一丝微光也不放过。徐先生,”龙一对徐霞客语气敬重,“劳您多观察海流、云象、飞鸟,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是指引。”
“老夫明白!”徐霞客拱手,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
安排已毕,龙一深吸一口气,决然道:“眼下首要,是弄清身处何地,如何离开。浓雾蔽目,需登高望远。” 他下令:“准备‘凌云球’,载人升空观测!”
命令传下,各舰官兵带着期盼望向旗舰。工兵们小心翼翼地从特制舱室推出那巨大的、经过秘法处理的皮革球囊。精铜燃烧器被点燃,喷出炽热火焰,热空气迅速充盈球囊。
巨大的球体开始鼓胀,下方悬挂的并非简单的吊篮,而是一个可容纳一至两人的、带有简易防护和操控装置的藤编观察舱。一名经验丰富的观测手携带“千里望远镜”(一种天工院制造的、镜筒长而精度高的望远镜)和信号旗,勇敢地踏入了吊篮。
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凌云球”晃动着,开始缓缓升空!它不断爬升,试图突破那厚重的、令人绝望的云层。
缆绳不断放出的吱嘎声牵动着每个人的心。希望,仿佛就系在那根越来越细的缆绳和那个勇敢的观测手身上。
然而,现实再次给予沉重一击。“凌云球”升至数百丈高空,最终还是没入了那仿佛无边无际的浓云之中。
缆绳放到极限,观测手通过随身携带的传声筒向下呼喊,声音在风中断断续续:“不行……将军……云层太厚……什么也看不见……四周全是白茫茫一片……”
高空观测,失败了。压抑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那缓缓降下的“凌云球”和观测手失望的表情,如同冰水浇在每个人心头。
朱求桂眉头紧锁,仰头望着那片吞噬光明的灰蒙天空,仿佛要将其看穿。他沉默片刻,最终下定了决心。
他对张小凡等人沉声道:“我要静思片刻,设法联系陛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众人心中一凛,随即涌起强烈的期待。世子殿下要动用陛下亲赐的、可千里传音的秘宝了!
朱求桂独自走入内舱,反手关紧舱门。舱内“辉光石”灯发出稳定光芒。他盘膝坐下,珍而重之地取出那枚“千里传音符”。玉符温润,散发着神秘光泽。
他闭上双眼,排除杂念,将全部精神集中于玉符。心中默念,将舰队困境——浓雾、罗盘失灵、偏离航线、巨兽、士气、星辰数据、洋流感受……所有信息,伴随着强烈的求助意念,注入玉符。
玉符开始发烫,光华流转。
万里之外,紫禁城暖阁。
深夜,天启皇帝朱啸立于坤舆万国全图前,案上母符微光流转,传来温热。他闭目感应,刹那间,北海的狂暴、舰队的颠簸、迷雾的窒息、将士的恐惧、世子的焦急……纷至沓来。
信息繁杂:混乱的星辰坐标、异常洋流、巨兽阴影、伤亡惨状……
朱啸眉头紧蹙,情况比预想更糟。舰队不仅偏离,更闯入了地磁异常、环境恶劣的海域。
“真龙之瞳。”心中默念。
双眸睁开,已化为蕴含星辰生灭、洞察本源的金色竖瞳!瞳孔中数据飞闪,山川洋流虚影变幻,飞速推演……
根据世子传来的模糊信息(大致纬度、寒流特征、气候巨兽),在“真龙之瞳”的恐怖计算下,光点被迅速校准、锁定——堪察加半岛以东,千岛群岛北部,“航海家坟墓”!
“被亲潮寒流带至此处……”明了原因。此地多雾、风暴、地磁异常,罗盘失效乃必然。
推演继续。结合超越时代的全球认知,一条脱困路线清晰规划:向东南!避寒流主干,利用弱暖流分支,脱离迷雾区,重返北大平洋暖流区域,再修正航线。
同时推演出,此地磁异常下,精密罗盘不可靠,最原始的古指南针(受磁暴影响小)结合观测稳定星辰(如高位北极星),是当前最可靠手段。
一切计算,在现实中不过十几息。
朱啸收敛金瞳,握紧母符,将平和、坚定、清晰的意念逆向传回:
“求桂,朕已感知。”
焦急等待的龙一,脑海深处响起那平静、威严而熟悉的声音!
是皇兄!
他浑身一震,激动难抑。
“尔等现身处堪察加以东,地磁异常,故罗盘失效。勿慌。”
“迷雾乃寒暖流交汇所致,向东南可行,可渐出。”
“导航之法:弃精罗盘,用古指南针。夜观北辰,虽高仍可为参照。结合洋流,向东南,持之以恒。”
“巨兽之事,乃自然之奇,非神非怪。将士之血,朕心甚痛。汝为统帅,当稳军心,明赏罚,示之以必达之志。”
“朕在京师,等尔佳音。大明国运,与尔等同在。”
声音清晰沉稳,字字如定海神针。指明方位、原因、方法,更有关怀与重托。
龙一深吸气,驱散杂念,心中恭敬回应:“臣,朱求桂,领旨!定不负陛下重望!”
传讯结束,玉符光温渐复。
龙一睁眼,眸中一片清明坚定。他推门而出,守候的众人立刻围上。
他目光扫过众人,脸上露出多日来第一个真正自信的笑容:“诸位,陛下已有明示!”
他走到海图前,拿起炭笔,在东南方向重重画下箭头。
“我等此刻,确已偏离,身处极北海域。此地地磁混乱,故精罗盘失灵!漫天迷雾,乃寒暖洋流交锋所致!”
“陛下天启神聪,已指明生路:向东南航行,即可渐离此困局!”
“导航之法:即刻启用备用之古式指南针!夜观北辰,以其为方向参考!结合海流,向东南,持之以恒!”
龙一声音铿锵,信心十足:“陛下亦言,巨兽乃天地造化之奇,非关神怪!阵亡将士,陛下心甚痛之,抚恤必厚!然,开拓之举,岂能因艰险而止步?我等肩负皇命,身系国运,唯有向前!”
“传令各舰:陛下天恩,已降下指引!收起颓丧,整备船只,依令转向东南!待迷雾散尽,便是我大明龙旗,扬威新陆之时!”
消息如风传开。当“陛下明示”、“天启神聪指路”、“向东南可脱困”的消息传遍各舰,绝望气氛为之一变!
“陛下万岁!”呼喊从零星汇聚成浪,席卷舰队!士兵们疲惫的脸上重焕光彩。陛下是真龙天子,神明护佑,隔空万里指明方向!这比虚无缥缈的海神更让人踏实振奋!
希望之火重燃。舰队在龙一指挥下,艰难调整方向。古老的指南针被郑重请出,了望手奋力搜寻夜空中可能出现的星辰。
迷雾依旧,寒冷依旧,前路未知,但心已定。有了明确方向,艰难险阻皆可克服。大明远征舰队,在年轻统帅带领下,怀着对皇帝的无限信任,再次鼓足勇气,驶向那未知的东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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