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好像被冻住了。
虚空里，刚才还张牙舞爪的暗红色舰队，这会儿全定在那儿了，保持着冲锋或者开火的姿势，却像博物馆里落满了灰的标本，一动不动。能量光束凝固在半道儿上，生物导弹拖着粘稠的尾巴僵在原地，连爆炸溅起的碎片都悬停着，失去了所有动静。
绝对的安静。
死一样的静。除了营地里自己人粗重的呼吸和咚咚的心跳，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静得让人耳朵里发鸣。
这不是时间停了。苏牧能感觉到，自己还能动，思维也没卡住。这更像是……所有东西的“活动”被强行按了暂停键？有点像“静滞边狱”那种味儿，但又不太一样，没那么死板冰冷，反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包容感，好像整个世界都跟着打了个盹儿。
是那块晶体！是林栀留在里面的玩意儿！那种叫做“寂静”的力量！
苏牧低头看着怀里温润的白色晶体，感受着里面那股浩瀚得让人心慌、又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力量余波，手都有点抖。这玩意儿，比他们之前学的什么穿刺、什么收割，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东西！这他妈好像直接摸到了世界规则的边儿！
可这力量是白来的吗？林栀在“归墟”那头，到底把自己折腾成啥样了，才换来这种能强行让万物“静音”的权柄？
墨衡连滚带爬地凑过来，脸白得跟纸一样，眼珠子却亮得吓人，嘴里念念叨叨：“不是时间……是熵！是熵增被强行掐断了！所有能量活动都被强制平息！我的老天爷……这……这简直是把物理书撕了重写啊！”他掏出身上最后一件还能闪几下灯的破烂探测器，对着外面定格的敌舰一通比划，结果屏幕上啥读数都没有，干干净净，仿佛那些狰狞的舰船从来就是堆冰冷的废铁。
“这状态能撑多久？”苏牧没空听他掉书袋，直接问最要紧的。这种大招，肯定不能一直开着。
“不清楚……层次太高，测不出来。”墨衡使劲摇头，眼睛却死死黏在晶体上，“但晶体本身的能量波动在慢慢平复……我估计，长不了。”
果然，也就过了大概抽根烟的功夫，那种绝对的寂静就开始松动了。离得最近的一艘小型护卫舰，那暗红色的装甲表面，极其缓慢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光泽，像垂死病人最后的心跳。
要醒了！
“都他妈精神点！准备接着干！”苏牧压下心里的翻江倒海，扯着嗓子吼了一声。管他什么权柄不权柄，仗还没打完！
族人们从目瞪口呆中惊醒，赶紧各就各位，握紧手里家伙，能量在经脉里嗷嗷运转。尤其是那几个刚学会“吃干抹净”的，眼神跟狼似的，就等着敌人恢复过来扑上去撕咬。
寂静像退潮一样，一点点散去。能量的嗡鸣、金属摩擦的刺耳声、还有……一种像是从骨头缝里挤出来的、充满恐惧的尖细嘶鸣，开始从“嚎叫星系”的舰队里传出来。
它们“活”过来了，但魂儿好像吓飞了。那种基于掠夺和吞噬的本能，在刚才那种绝对的、无法理解的“终结”面前，第一次被最原始的恐惧压了过去！就像野兽遇到了天敌，除了哆嗦，啥念头都没了。
舰队乱成了一锅粥。不少小型舰船根本不管什么阵型命令，调头就想跑，互相撞在一起的都有。连那三艘小山一样的“主宰”母舰，都停止了攻击，庞大的身躯微微向后缩，散发出一种犹豫不决、甚至有点想溜的波动。
它们怂了！
苏牧眼睛多毒啊，立马就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趁它病，要它命！给老子冲！”
他第一个窜了出去，像道银色闪电，直奔一艘刚恢复行动、还晕头转向的“撕裂者”战列舰！“归墟穿刺”的能量细丝毒蛇般钻进去，死寂力量蔓延，那大家伙立马又僵了。
后面的队员嗷嗷叫着跟上，“寂灭收割”发动，跟收庄稼似的，把逸散的能量抽干抹净，反手就拍进自家的屏障里。
这下彻底成了打靶练习。敌人魂都吓没了，哪还有心思抵抗？混乱的舰队就是现成的活靶子。苏牧带着人左冲右突，像砍瓜切菜一样，不断瓦解、吞噬着敌人的力量。守护阵列有了源源不断的能量补充，不光修复了破损，光幕甚至比之前还凝实了一圈，隐隐有向外扩张的趋势。
“嚎叫星系”的舰队彻底崩了。剩下的船恨不得爹妈多生几条腿，疯了一样朝着来时的空间裂缝逃窜，连同伴的残骸都顾不上了，只恨速度不够快。
来的时候遮天蔽日，走的时候屁滚尿流。
当最后一艘敌舰的影子消失在裂缝里，虚空总算真清净了。只剩下无数被抽干了生机和能量的舰船残骸，冰冷地飘在那里，像一片巨大的坟场。
赢了？
真他妈赢了？！
一场怎么看都是必死的局，居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翻盘了？！
营地里的欢呼声差点把结界顶棚掀开。族人们抱在一起，又哭又笑，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种“老子原来这么牛逼”的自豪感混在一起，气氛热烈得能点着火。
苏牧却飘在战场边缘，脸上没啥笑模样。他看了看那片狼藉的坟场，又低头瞅了瞅怀里光芒黯淡、好像累坏了的晶体，眉头拧得死紧。
这场胜仗，大半功劳得算在林栀留下的那个“寂静”权柄上。可这权柄是能随便用的吗？用了有啥后遗症？能再用几次？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而且，“嚎叫星系”只是被打跑了，又没被灭族，那帮记仇的掠夺者能善罢甘休？迟早还得卷土重来。
更别提暗处还有个不知道憋什么坏的“万机之网”，以及那个神秘兮兮的“源初之地”。
“别高兴太早。”苏牧的声音透过通讯器，给狂欢的场面降了降温，“咱们就是……喘了口气儿。”
他深吸一口气，下令道：“打扫战场，能用的都捡回来！修补防线，统计一下伤亡。硬仗，还在后头呢。”
大伙儿慢慢冷静下来，开始有条不紊地忙活。穿梭在敌人的残骸之间，收集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零件和能量块，同时也更直观地感受到了自己掌握的新力量有多猛，以及……有多邪门。那“寂灭收割”抽干能量的样子，看着确实有点瘆人。
墨衡则一头扎进了那些被静滞过又恢复的敌舰残骸里，拿着放大镜似的各种仪器捣鼓，想弄明白“寂静”权柄到底是咋回事。他发现，这些残骸虽然恢复了点能量反应，但内部结构好像出了大问题，变得极其脆弱，像是被加速腐蚀了几万年一样，轻轻一碰就碎成渣。
这力量，不光是让东西静下来，还带着……催命的效果？
就在营地上下忙着收拾烂摊子的时候，一直很安静的纯白晶体，又有了新动静。
这次，它没喷知识也没发光，而是传递出一种极其微弱、但指向非常明确的……震动感。
这感觉不是指向天上，也不是指向“归墟”那边，而是……指向了脚下？指向了这个被称为“生之地”的星球内部，某个能量反应若有若无的……地底深处？
苏牧和墨衡对视一眼，决定跟过去看看。他俩顺着晶体越来越清晰的指引，一路来到了离营地几百公里外的一片荒山脚下。这地方鸟不拉屎，全是光秃秃的怪石头，几棵半死不活的歪脖子树，怎么看都不像藏了宝贝的地方。
可手里的晶体，到了这儿，震动得最厉害，像是个回家认门的孩子。
“底下有货。”苏牧掂量着晶体，语气肯定。
没带大型机械，只能靠人力。苏牧让几个擅长能量精细操控的队员，用“归墟穿刺”的法子，小心翼翼地切割岩石，向下挖去。灰白色的能量细丝对付这种硬石头效果拔群，比任何钻头都好使。
往下挖了得有几千米深，周围的岩石突然变了样。不再是那种灰扑扑的硬石头，而是一种触手温润、散发着极其微弱乳白色光晕的……玉石？不对，更像是某种……高度凝结的能量结晶？矿脉？
当苏牧手中的晶体靠近这片乳白色的矿脉时——
“嗡！”
一声低沉的共鸣，整个地下洞穴都被柔和而纯粹的乳白色光芒照亮了！晶体本身的光芒和矿脉的光晕水乳交融，不分彼此，仿佛它们本来就是一体！
紧接着，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精纯到极致、充满了无限生机和创造气息的温暖能量，如同沉睡已久的甘泉突然苏醒，从矿脉深处汩汩涌出，沿着晶体与苏牧接触的地方，温柔地灌入他的体内！
这股能量流过四肢百骸，之前战斗积累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连强行支撑通道时留下的一些暗伤，都在这温暖的能量滋养下，传来麻痒的感觉，似乎在缓慢愈合！
这能量……这感觉……和苏牧感应到的林栀的“起源之种”本源，几乎一模一样！但更加古老，更加浑厚，更加……源源不断！
这不是“源初之地”本身，但绝对是和“源初之地”有莫大关联的东西！是那种本源力量的沉淀？或者是衍生物？
林栀的晶体，不光是危难时刻的护身符，更是一把钥匙！一把指引他们找到真正能让希望生根发芽的……沃土的钥匙！
苏牧感受着体内奔腾的暖流，看着眼前这仿佛无边无际的乳白色能量矿脉，再低头看看手中与之共鸣的晶体，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林栀送回来的，哪里只是一颗种子、一份力量。
她这是……给绝境中的他们，指了一条活路啊！
一条能让他们真正扎根于此，汲取古老力量，让微弱的希望之火……
燎原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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