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玩意儿……停了。
不是打累了歇口气，也不是憋大招前的安静，是那种……死透了的、啥动静都没有的寂静。之前那片一直像开了锅似的暗红色污染区，突然就僵那儿了，一动不动，连里面偶尔闪一下的、乱七八糟的光影都灭了。一直往人脑子里钻、烦得要命的混沌低语，也像是被人掐了脖子，一下子全没声了。
这静得吓人的场面，比之前任何张牙舞爪的进攻都让人心里发毛。
联合舰队和青木族防线里头，刚因为生命古树传了点儿希望火苗而暖和了点的心情，一下子又掉冰窟窿里了。所有能用的探测设备，都对准了那片死寂的区域，拼命扫描，可传回来的数据干净得像张白纸——没能量反应，没质量变化，没规则扰动，那地方好像凭空消失了，连宇宙背景里该有的那点微弱的辐射都没了，像个能吸走一切的窟窿。
“咋……咋回事？那东西……没了？”一个年轻观测员忍不住小声嘀咕，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指挥中心里显得特别响。
“没个屁！”苏牧站在观测窗前，脸黑得能拧出水。他灵魂深处那悖论印记传来一种从来没体验过的感觉，空落落的，又带着一股子吸力，好像那片死寂区域是个能吞掉一切的黑洞，连“可能性”这种东西都要被它扯进去碾碎。“它不是没了，是……‘缩’回去了。所有的混乱和疯狂都被压到了一起，压得死死的，就像……就像一颗被按瘪了快要炸了的恒星……”
他这比喻让所有人后脖颈子直冒凉气。一颗被按瘪到临界点的恒星，接下来是啥？
“超……超新星爆炸？”岗岩将军的声音从通讯里传来，沙哑得像砂纸磨石头。
“不太像。”墨衡的虚拟投影闪得飞快，调出之前“基石五号”被腐化时记录的、关于混沌能量自己打自己的数据碎片，拼命对比分析，“更像是一种……规则层面的‘塌方’。它把所有的混乱意志和力量都往无限小的一个点里狠命压缩，不是为了炸开，倒像是为了……‘变个样’？或者……从里面孵出个更吓人的玩意儿？”
这猜测让指挥中心的气温好像又降了几度。一个需要混沌主宰收起所有爪牙、集中全部精神去“孵”的东西，得他妈吓人到什么地步？
“那帮白色的‘守护者’有动静没？”林栀更关心那支哑巴舰队在干嘛。
“没。它们还保持着原来的阵型，秩序场稳稳的，但对污染区这死样，一点特别反应都没有。”监测员报告，“就好像……它们早知道会这样？”
正说着，从生命古树那边，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透着深深疲惫和警告意味的意识波动，直接钻进了苏牧、林栀这几个感觉特别灵光的人的脑子里。那波动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
“……心……要跳了……”
“……快……走……”
然后，就再也没声了。不管苏牧怎么在脑子里喊，那边都死寂一片。大长老那边也紧急传来消息，生命古树那几片已经有点发黄的宝贝叶子，颜色更暗了，边上甚至裂开了细纹！老树为了传出这最后的警告，看来是又下了血本。
心？要跳了？快走？
苏牧一下子全明白了！混沌主宰不是在孵别的，它是在给它自己造一个真正的、能管住所有混乱规则的“心脏”！等那颗“寂静之心”造好了，再跳起来的时候，带来的就不是什么精神污染了，而是……规则的彻底重写！是真正的、躲都没处躲的“混沌降临”！
他们之前对付的所有玩意儿，都只是这颗心脏没成型前瞎蹦跶弄出的动静！
“没工夫耗了！”苏牧猛地转身，眼睛扫过众人，声音急得冒火，“必须在那个‘心脏’再跳起来之前，把咱们的‘秩序生态网络’搞出来！这是唯一的活路！”
他立马把生命古树传过来的关于“共生阵法”的大胆想法，跟自己琢磨出来的、结合了“守护者”技巧和“基石五号”玩命经验的“秩序生态网络”蓝图，一五一十地跟联盟高层摊开了讲。这新计划比原来的“秩序基岩”复杂了不知多少倍，它要求每个基岩构造体不光是个定海神针，还得能当成能吸收、转化特定混沌能量的“净化器官”，再拿生命古树当总开关，连成一个能自己调节、消化威胁的活体生态系统。
计划是够牛，够完美，可……得花时间。而时间，偏偏是他们最缺的。
“照新法子干，把这网络初步搭起来，最快多久？”岗岩将军问到了点子上。
墨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个让人绝望的数字：“就算把家底全押上，用最冒险的法子搞……最少也得三十个标准日。”
三十天？看着监测画面上那片死寂的、好像连时间都能冻住的污染区核心，没人觉得那颗“心脏”会给他们三十天。
绝望的气氛又像湿毯子一样罩了下来。
就在大伙儿都蔫了的时候，防线外围，那支一直装深沉的“守护者”舰队，总算有了新动作。
不是某一艘船，是所有的白色舰船，包括之前那个变过人形的母舰，齐刷刷地微微调整了方向。它们身上发出的纯白秩序场光芒也开始变样，不再均匀铺开，而是像水一样，朝着舰队正中间那艘十字星形状的母舰流了过去！
无数道秩序之光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灌进十字星母舰里头。母舰的形态在强光里开始扭曲、变形，外壳像活肉似的蠕动、伸展，更多纯白的晶体结构从里面长出来，咔咔地拼接到一起……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艘十字星母舰，在浩瀚的秩序能量包裹中，居然……解体了，然后又重新组合！它的体型飞快地变大，形状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吓人！
几分钟后，强光慢慢暗下去。
原来十字星母舰待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根本没法形容的纯白建筑。
它像是一座巨大的、由无数几何晶体堆起来的塔，又像个在慢慢转动的复杂星盘，塔身上流淌着像液态光河一样的能量符文，散发出的秩序力量，比单个“守护者”舰船强了不知多少倍，深不见底。这座纯白巨塔静静地悬在星空里，高得甚至超过了青木族防线里的一些小行星！
紧接着，一段清楚的信息，从纯白巨塔直接砸进了联盟所有高层和苏牧的脑子里，语气还是那种冷冰冰、没一点人味的中立调调：
“检测到‘混沌奇点’形成。威胁等级：终极。”
“‘秩序基岩’网络构建方案已接收，优化计算完成。”
“执行最终防御协议：‘方尖塔’启动，提供秩序锚定与时间场支援。”
“时间流速调整：以‘方尖塔’为中心，辐射范围内部，时间流速比外部提升……百分之三百。”
“剩余安全窗口预估：外部时间，十标准日。内部等效时间：三十标准日。”
“请于窗口期内，完成网络构建。”
信息传完，那座被叫做“方尖塔”的纯白巨塔，塔身的光芒“嗡”一下变得刺眼！一股无形的、但好像能扭动时空规则的力场，以它为核心，像冲击波一样瞬间扩开，把整个青木族防线、所有在建的基岩构造体工地、甚至外面大部分的“守护者”舰队，全给罩了进去！
苏牧他们立刻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别扭。他们看向舰窗外的星空，发现远处没被力场罩住的星星，闪烁的速度变得慢得要死，像陷进了胶水里。而力场里面的一切，包括他们自己想的、动的，却感觉不到任何不对劲。
时间流速……真被改了！
在“方尖塔”的影响下，他们平白多出了三倍时间！相当于有了三十天的内部时间！
这真是雪中送炭，绝处逢生！
“还他妈等啥！”岗岩将军的吼声通过通讯频道把所有人都震醒了，“动起来！能动的全给老子动起来！三十天！就三十天！”
整个联盟像台被抽疯一样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疯劲运转起来。所有的工厂、研究所、工程队，全扑到了这场跟时间赛跑的玩命建设里。
苏牧和林栀也立刻扎进了工作。苏牧负责用他那悖论印记和对新蓝图的理解，指导各个工地进行要命的规则调和与能量矩阵调整。林栀则带着会玩空间的人，全力配合工程，搞大规模物资传送和空间稳定。
“方尖塔”静静地悬在防线核心，像个沉默的倒计时牌，散发着扭曲时空的恐怖力量，为这绝望的挣扎，硬抢出来最后一点机会。
每一天，都有新的基岩构造体被点亮，融进初步成型的秩序生态网络。网络的光越来越亮，罩住的范围越来越大，一种带着生生不息劲头、既稳固又灵活的奇异力场正在慢慢形成。
然而，就在联盟拼死拼活搞建设的第十五天（内部时间），一直盯着“方尖塔”能量情况的墨衡，发现了个不对劲的地方。
“方尖塔”的能量输出……开始出现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波动和减弱。虽然现在降得不多，可趋势是往下走的。
维持这种规模的时空扭曲，显然不是白给的。就算是“守护者”，家底也不是无限的。
他们真能在“方尖塔”的能量耗光、时间场消失之前，搞出足够对抗“混沌奇点”的秩序生态网络吗？
而在那片死得吓人的污染区核心，极致的寂静底下，某种说不清道不明、但让灵魂都打颤的“存在感”，正在变得越来越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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