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首诗句**:
古镜映路越虚空,
万劫归乡心激荡。
岂料故园烽烟起,
血火焚天劫难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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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破的古镜悬浮在斑驳的祭坛之上,镜面上的裂纹如同蛛网般密布,却又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至理。此刻,这些裂纹不再是衰败的象征,反而成了光之河流的河床。道道璀璨的光芒,混合着混沌气息与微缩的星辰影像,从中奔涌而出,不再闪烁不定,而是稳定地、坚定地汇聚在祭坛中央,最终形成了一道仅容数人通过的、缓缓旋转的空间漩涡。
那漩涡深邃,却不再令人感到虚无与死寂。相反,一股精纯、古老、带着草木清香与泥土芬芳的天地灵气,如同母亲温柔的呼唤,透过漩涡,清晰地传递过来。那是烙印在血脉深处的记忆,是洪荒祖地独有的气息!
厉烽站在漩涡前,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沾染着尚未干涸的血迹与战斗留下的尘灰。他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漩涡的光芒,激荡着难以言喻的情绪。千般险阻,万重死劫,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他体内那沉寂了片刻的帝血,似乎也感受到了故乡的召唤,开始发出低沉而欢愉的嗡鸣,与那传来的灵气产生着奇妙的共鸣。他强压下因连续激战和强行突破而依旧有些翻腾的气血,胸腔中一股炽热几乎要喷薄而出,但他最终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将那激动死死摁住,化作一声低沉而坚定的指令:“通道稳定了!走!”
话音未落,他已当先迈出一步,身影决然地没入那光怪陆离的漩涡之中,仿佛一头归巢的猎豹,急切而又带着本能的警惕。
铁岩、阿石以及另外三名幸存遗民,此刻早已热泪盈眶。他们粗糙的手掌紧紧攥着武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身体因极致的激动而微微颤抖。看着厉烽的身影消失,他们不再犹豫,如同扑向母亲怀抱的孩童,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疯狂,争先恐后地冲了进去。铁岩甚至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了太久太久的低吼,那是被放逐了无数代后,终于看到归途的宣泄。
穿越通道的过程远比预想的平稳。那面神秘的古镜似乎蕴含着某种难以想象的伟力,不仅稳固了通道,更将外围狂暴的虚空乱流完美隔绝。众人只觉周身被温暖柔和的光晕包裹,轻微的眩晕感袭来,仿佛只是眨了一下眼,下一刻,脚踏实地的厚重感便从脚底传来,直贯天灵。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浓郁的、带着青草与湿润泥土气息的清新空气,迫不及待地涌入鼻腔,涤荡着在葬神古疆吸入的腐朽与死寂。厉烽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息是如此绵长,仿佛要将千万年的思念都吸入肺腑。他感到周身毛孔都不由自主地张开,贪婪地汲取着这片天地间活跃的灵气,体内那原本因消耗而略显黯淡的帝血金辉,此刻也仿佛得到了滋养,重新变得明亮而活跃,与周遭的天地法则产生着水乳交融般的和谐共鸣。一直紧绷如弓弦的心神,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片刻的舒缓。
他身后,铁岩和阿石等人更是彻底失态。他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魁梧的身躯匍匐在带着露水的草地上,粗糙如树皮的脸庞紧紧贴着冰凉而真实的泥土,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他们亲吻着脚下的土地,那动作带着近乎癫狂的虔诚,混合着泪水的咸涩与泥土的芬芳,口中反复喃喃念诵着古老而晦涩的音节,那是遗民一族代代相传、对先祖、对逝去帝尊、以及对引领他们归来的厉烽的无尽感激。
“祖地……是祖地的味道……”阿石抬起满是泪水和泥土的脸,对着天空,咧开嘴,想笑,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然而,这份跨越时空、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一股无形的寒意冻结。
厉烽最先察觉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死寂般的安静。
他们出现的地方,似乎是一片荒芜的丘陵地带。时值清晨,远山如黛,隐没在薄薄的雾气中。本该是鸟语花香、生机盎然的景象,但此刻,四周却听不到任何虫鸣鸟叫。放眼望去,许多山体呈现出一种刺眼的不自然的焦黑,仿佛被天火燎过,大片大片的林木只剩下光秃秃的、如同骸骨般指向天空的枝桠。地面上,随处可见巨大的裂缝和深坑,像是被无形的巨爪狠狠撕裂过。空气中,除了那令人心安的草木清香,更隐隐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如同铁锈般的血腥味,以及某种能量剧烈焚烧后残留的、令人喉咙发紧的焦糊气息。
“不对……”厉烽眉头骤然锁紧,刚刚舒缓的心弦瞬间再次绷紧,甚至比之前更加凌厉。他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不再有丝毫保留,以自身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急速蔓延开去。
下一刻,他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变化!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身旁还在激动哽咽的铁岩等人瞬间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动作。
在他的神识感知中,方圆数百里之内,山峦死寂,河流断流,竟然感应不到任何大型生灵聚集的繁荣与生机!取而代之的,是多处如同烙印在大地上的伤疤——能量剧烈碰撞后残留的混乱波动,灵力乱流如同幽灵般在废墟上空盘旋不去。更触目惊心的是,一些散落在焦土与断壁残垣之间的、尚未完全腐朽的尸骸!那些尸骸的服饰各异,有人族修士的破碎道袍,也有其他种族奇特的甲胄,但无一例外,都呈现出一种凄厉的死状,有的被利刃分尸,有的被烈焰烧成焦炭,有的则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机,只剩下干瘪的皮囊……显然,这里在不久前,经历了一场残酷到极致的屠杀与清洗!
“帝子,怎么了?”铁岩猛地站起身,脸上激动的潮红瞬间褪去,变得凝重无比。他常年狩猎养成的直觉让他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不祥,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立刻死死握紧了陪伴他多年的那柄断矛,骨节发出嘎吱的轻响。阿石和其他三名遗民也迅速从地上爬起,背靠背形成一个简单的防御阵型,脸上充满了不安与重新燃起的警惕,目光惊疑不定地扫视着周围看似平静,实则杀机暗藏的景象。
就在这时——
“咻——咻咻——!”
远处天际,突然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破空之声,打破了这死寂的宁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数道颜色黯淡、灵光闪烁不定的遁光,正以一种慌不择路、近乎燃烧潜能的速度,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狼狈逃窜。那遁光歪歪扭扭,仿佛随时都会从空中坠落,透露出主人油尽灯枯的绝望。而在这些遁光之后,是十几道更加迅疾、散发着阴冷、残忍与血腥气息的黑红色流光,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紧追不舍!黑红流光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似乎变得粘稠、污浊起来。
“是它们!是狩盟的那些‘猎犬’!这气息……绝不会错!”铁岩瞳孔骤缩,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他虽未亲眼见过,但族中代代相传的、用血与泪描绘的关于狩混沌盟爪牙的记载,与眼前这些黑红色流光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冰冷邪恶气息,完全吻合!
厉烽眼中,原本因归乡而稍稍柔和的寒光,在这一刻彻底爆射开来,如同万载玄冰凝聚成的利剑!果然是狩混沌盟!他们竟然真的将爪牙伸到了洪荒祖地,而且看这情形,绝非一日之功!这片他历尽千辛万苦才归来的家园,早已被战火与鲜血浸染!
“救人!”
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回头交代一句,厉烽的身形如同鬼魅般一晃,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下一刻,他已出现在数百丈之外的山坡上空,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稳稳地挡在了那几道狼狈遁光与凶神恶煞的追兵之间。【薪守护】巨剑甚至未曾出鞘,仿佛对付这些杂鱼,还不配让它染血。他只是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微拢,并指如刀,朝着前方虚空,看似随意地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近乎透明的灰蒙蒙刀意破空而出!那刀意蕴含着混沌初开般的原始与霸道,却又带着厉烽从葬神古疆无数战魂中汲取的、尸山血海般的惨烈煞气!刀意过处,空间仿佛被无声无息地切开一道细微的裂痕,一道无形的、却坚不可摧的屏障瞬间横亘在天地之间!
噗!噗!噗!噗!
那十几道追杀而来的黑红色流光,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修为稍弱者如同高速撞上铁板的瓷器,护体灵光连同肉身一起,当空炸成一团团凄艳的血雾,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为首几名修为约在金丹后期的修士,也是身形剧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胸口,遁光瞬间溃散,狼狈地在空中翻滚着稳住身形,一个个脸色煞白,惊骇欲绝地看向突然出现的厉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那几道被追杀的遁光,本已绝望,此刻见到这突如其来的转机,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忙降落在厉烽身后的山丘上,灵光散去,显露出三道狼狈不堪的身影。是两男一女三名年轻修士,看其服饰残破的样式,应属同门。他们个个衣衫褴褛,沾满血污与尘土,身上带着深浅不一的伤口,还在微微渗着血。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口喘息,看向厉烽背影的目光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惧、茫然,以及如同仰望神明般的感激。
“多……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为首一名看起来年纪稍长的青年修士,强忍着伤势和脱力带来的眩晕,挣扎着拱手,声音沙哑地躬身道谢。他旁边的少女修士,似乎伤势更重一些,几乎站立不稳,靠另一名年轻男子搀扶着,看向那些狩盟修士的目光中,依旧残留着深深的恐惧。
厉烽没有回头,他的目光如同两柄冰冷的刮骨刀,牢牢锁定着前方残余的狩盟修士,那目光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他沉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入身后三名幸存者的耳中:“此地是何处?洪荒祖地发生了何事?狩盟为何在此肆虐?”
那为首的青年修士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悲愤与痛苦之色,声音带着哽咽:“回……回前辈,此地乃东荒域边缘,再往东三百里,便是……便是晚辈等人的宗门‘青岚宗’所在……”他顿了顿,仿佛说出接下来的话需要莫大的勇气,眼圈瞬间红了,“数月之前,狩混沌盟的那些畜生……毫无征兆地大举入侵!它们勾结内应,里应外合,以雷霆之势同时攻破了东荒域多处人族宗门与聚集地!青岚宗……青岚宗护山大阵被叛徒从内部破坏,已然陷落!宗主、长老们……大多力战而亡,山门被焚,同门师兄弟死伤无数……我等,我等是师尊拼死打开一条缺口,才侥幸逃出来的……如今,如今东荒域乃至更广阔的疆域,已是烽火连天,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啊!”
青岚宗陷落?烽火连天?血流成河?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厉烽的心上。他虽然预料到狩盟不会善罢甘休,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的动作如此之快,如此狠绝,攻势如此凶猛!这洪荒祖地,这他魂牵梦绕、历尽万劫才得以归来的家园,竟在他归来之前,就已陷入了如此惨烈的浩劫之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混合着滔天的杀意,在他胸腔中疯狂积聚、燃烧!
“是他!那个身负混沌本源的小子!上面有令,格杀勿论!抓住他,赏万魂,赐魔将之位!”对面,那名为首的狩盟金丹巅峰修士,似乎从厉烽身上那独特的、与这片天地格格不入又隐隐为尊的混沌气息,以及那精纯浩荡的帝血威压中,确认了他的身份(或许是叛道痕的隐晦感应),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疑,随即被巨大的贪婪与狰狞的杀机所取代,厉声嘶吼道:“结‘血蚀魔网阵’!连同这几个漏网之鱼,一并杀了,炼化他们的神魂!”
残余的十几名狩盟修士闻言,脸上露出残忍而兴奋的神色,迅速移动身形,结成一个诡异而森然的战阵。阴冷污秽的能量从他们体内涌出,如同黑色的粘稠液体,迅速联成一片,化作一张覆盖了方圆数十丈天地的巨大血色能量网,朝着厉烽等人当头罩下!那网线之上,无数扭曲的、如同活物般的恶毒符文明灭闪烁,散发出腐蚀真元、吞噬生机、污秽神魂的可怕气息,连光线照射上去,都似乎变得暗淡。
“冥顽不灵!自寻死路!”厉烽眼中沸腾的杀意终于达到了顶点。新仇旧恨,家园被毁的愤怒,同胞被屠戮的悲恸,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甚至没有动用新近领悟的、更为精妙的战技,只是将之前在葬神古疆吸纳、炼化的那磅礴浩瀚、凝聚了无数战魂执念的惨烈战意,混合着自身帝血那君临天下、镇压一切的无上威压,如同蓄积已久的火山,猛地释放开来!
轰——!
一股肉眼可见的、如同实质般的暗红色气浪,以厉烽为中心,轰然爆发,冲天而起!气浪之中,仿佛有无数金戈铁马的嘶鸣,有战士临死前的怒吼,有城池崩塌的巨响,汇聚成一片尸山血海、万灵悲歌的恐怖异象!那张笼罩下来的血色巨网,在这纯粹到极致、惨烈到极致的古老战意与煌煌帝威的冲击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残雪,连一丝抵抗都无法做到,瞬间发出“嗤嗤”的哀鸣,寸寸崩裂、消融,化作缕缕黑烟消散在空中!
“噗!”
结阵的十几名狩盟修士,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神魂,战阵反噬之力加上那恐怖战意的直接冲击,让他们齐齐狂喷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阵势瞬间土崩瓦解!一个个如同见了鬼一般,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骇然,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这……这是什么怪物?!这煞气……这战意……简直像是从远古神魔战场上踏着无数尸骸走出来的杀神!根本不是他们这个层级能够抗衡的存在!
“死!”
厉烽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如同死神的宣判。他并指再划,一道灰蒙蒙、看似朴实无华,却内蕴着开天辟地般原始破坏力的混沌剑气,如同死神的镰刀,悄无声息地横扫而出!
剑气过处,空间微微扭曲。
那些心神被夺、连逃跑念头都来不及生出的狩盟修士,如同被收割的麦秆,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破碎,身躯在同一瞬间,被齐刷刷地拦腰斩断!鲜血如同暴雨般倾洒而下,染红了下方焦黑的山坡,残肢断臂混合着内脏从空中坠落,场面血腥而残酷。
山丘上,那三名侥幸逃生的青岚宗弟子,早已看得目瞪口呆,浑身冰凉,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原地。他们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粗重的喘息显示着他们内心的惊涛骇浪。看向厉烽那挺拔而冷漠的背影的目光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敬畏,以及一丝本能的恐惧。这位突然出现的前辈,实力之强,杀伐之果断,手段之狠辣,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厉烽缓缓转过身,目光越过脚下染血的山坡,投向那片更远处、已然被烽火与苦难笼罩的故土山河。焦黑的山脉,断流的河水,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与焦糊……这一切,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微弱的天光下显得异常冷硬,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燃烧着足以焚尽苍穹的怒火与冰封万里的杀意,最终沉淀为一种磐石般无可动摇的坚定。
家园被毁,同胞受难。
这跨越万劫的归途终点,迎接他的并非渴求的安宁与团圆,而是另一个更加残酷、更加血腥的战场。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硝烟与血腥味的空气,将那滔天的怒火与悲恸强行压下,转化为冰冷而强大的力量。他看向脸上犹带震撼与悲愤的铁岩和阿石,也看向那三名眼神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青岚宗弟子,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走,带我去最近的、还在抵抗的地方。”
“狩盟欠下的血债,该一笔一笔清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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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末铭文**:
古疆归来得喘息,
故园惊变烽火燃。
狩盟铁蹄踏山河,
帝子含怒再执刀。
**下章预告**:
汇聚残兵燃星火,
帝威初显慑群魔。
**第29章·星火燎原**:厉烽带着铁岩等人,在那几名青岚宗弟子指引下,找到了一处由各路溃散修士和本土抵抗力量组成的临时据点。面对人心惶惶、资源匮乏的局面,厉烽以强绝实力斩杀来袭的狩盟精锐,并以帝血身份与个人魅力,初步整合力量,点燃了东荒域反抗的星星之火。狩盟高层终于注意到了这股突然出现的、拥有混沌气息的抵抗力量,更强的围剿,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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