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资本开发的“往生金融”App强行推送了全城弹窗。赵山河的虚拟墓地——一座悬浮在东京湾上空的巨型全息墓碑，取代了所有电子设备的屏幕内容。墓碑通体由跳动的债务代码构成，顶端显示着永不闭合的资产负债表：【资产：辐射癌变遗体（估值￥0）｜负债：￥88,000,000,000,000+实时复利】。底部则是个不断旋转的猩红二维码，旁边滚动着刺目标语：“孝心无价？祭奠有息！扫码尽孝，轮回免债！”
涩谷十字路口成了魔幻祭场。摩天大楼的外墙广告牌统一播放着赵山河化疗溃烂的脸部特写，下方滚动实时癌变指数。上班族、学生、流浪汉举着手机，镜头对准空中墓碑的二维码，表情麻木地扫码。
“滋——”
手机震动，弹出页面：
【赵山河灵位专属祭奠贷】
· 基础套餐：电子香烛三支（￥888）
· 心意套餐：虚拟纸钱一沓（￥1888，含18%轮回转世险）
· 孝子套餐：在线哭坟十分钟（￥8888，AI代哭加收￥2000\/分钟）
· 特惠：首次扫码享三倍阴债额度！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颤抖着点击“虚拟纸钱”。手机摄像头自动开启，要求扫描人脸进行信用评估。绿光扫过他浮肿的眼袋，系统判定：【信用等级c，单次祭奠额度上限￥5000】。他咬牙选了最大额度，屏幕上弹出燃烧的动画纸钱，同时他的银行App弹出通知：【成功借款￥5000，日息3%，用途：赵山河祭奠贷】。
“混账！”男人把手机砸向全息墓碑，手机穿过光影摔得粉碎。空中墓碑立刻在他头顶生成新的红色二维码，标注：【破坏祭奠设备，罚款￥，已自动续贷】。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开始烧真纸钱，火焰刚起，无人机群就俯冲喷洒阻燃泡沫，喇叭播放电子音：【检测到非法线下祭奠，罚款￥5000】。泡沫混着纸灰粘在人们头发上，像可笑的孝帽。
渡边雄就是在这片混乱中出现的。他穿着浆洗得笔挺的璃资本安保制服，脖子上那条标志性的金链子换成了黑色项圈，中央嵌着冰冷的工牌。他推着一辆覆盖白布的小车，如同运送精密仪器般穿过人群。白布下，是赵山河的骨灰盒——一个用铅合金铸造、表面蚀刻着辐射警告标志的立方体。
他在全息墓碑正下方的祭坛站定。这是片被清空的区域，地面铺设着吸收辐射的特种瓷砖。渡边雄掀开白布，露出铅合金骨灰盒。盒子侧面有个液晶屏，显示着赵山河遗体残留的辐射值：【1890μSv\/h】。他把骨灰盒端正地放在祭坛中央，然后从推车下层，捧出一个紫檀木长匣。
打开木匣的瞬间，周围嘈杂的人声为之一静。躺在黑色天鹅绒衬布上的，是山口组组长传承信物——“血月丸”。深海玄铁锻造的刀鞘流淌着幽暗光泽，鲨鱼皮包裹的刀柄被岁月磨出温润的包浆，柄端镶嵌的纯金菊花纹章在涩谷迷乱的霓虹下依然夺目。
渡边雄取出长刀，双手平举。他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在屏幕光下扭曲，眼神却空洞得可怕。他转身，面向祭坛后方一个造型奇特的金属装置——那是璃资本最新安装的“资产转化口”，外形像银行Atm与焚化炉的结合体，入钞口上方亮着绿灯，屏幕显示：【欢迎清偿债务】。
没有仪式，没有祷词。渡边雄猛地挥臂，将这把象征山口组百年荣耀与杀戮的武士刀，狠狠掷向资产转化口！
“当啷！”
刀身撞击在坚固的合金入口，发出刺耳悲鸣。入钞口的金属挡板感应到物体，自动滑开，将整把长刀吞了进去。内部立刻传来沉闷的金属扭曲和切割声，隐约还夹杂着高频电弧的噼啪声。
渡边雄扑到转化口的操作屏前，布满老茧的手指狠狠戳向麦克风图标，嘶吼声通过喇叭响彻十字路口：“赵组长！您的债——！”他额头青筋暴起，声音却陡然低了下去，变成一种近乎呜咽的、只有靠近才能听清的嘶语，“…利息…拿山口组的军火库抵…”
话音未落——
“噗！！！”
资产转化口顶部的排风口，毫无预兆地喷出一大团浓稠的金色烟雾！那烟雾在涩谷浑浊的空气中异常醒目，带着刺鼻的金属灼烧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蛋白质焦糊的奇异气息。烟雾迅速扩散，在霓虹光影中，人们惊恐地发现，那根本不是烟！是极其细密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金色粉尘！粉尘中还混杂着一些更细小的、灰白色的颗粒——那是被超高温瞬间气化又急速冷凝的骨灰！
“金粉！是金粉啊！” 不知谁第一个反应过来，发出变了调的尖叫。
贪婪瞬间压倒了恐惧。人群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彻底疯狂了！他们丢下手机，扔掉背包，争先恐后地扑向那团正在扩散的金色云雾！白领扯掉了领带，主妇甩飞了菜篮，流浪汉撞翻了垃圾桶！无数只手伸向空中，胡乱地抓挠、挥舞，试图将那些飘散的金色颗粒揽入怀中！有人脱下外套当网兜，有人直接张开嘴去接，更多的人则像没头苍蝇一样在粉尘中互相推搡、踩踏！咳嗽声、叫骂声、兴奋的狂吼声混杂在一起。
“我的！滚开！”
“下面！掉地上了！”
“咳咳…呃…金子！是金子！”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那些吸入金粉的人，皮肤开始迅速泛起不正常的红斑，像被无形的火焰灼烧。剧烈的咳嗽撕扯着他们的喉咙，咳出的唾沫里带着细小的金点和血丝。金粉无孔不入，钻进头发，粘在睫毛，堵塞鼻孔。
就在这片疯狂哄抢的漩涡中心，奇异的一幕发生了。空中那些尚未落地的、最细小的金色微粒，仿佛被无形的磁力牵引，开始迅速地、有规律地汇聚！它们在涩谷迷乱的霓虹背景和全息墓碑幽冷的代码光芒映照下，如同拥有生命般自动排列、组合！
一个巨大的、由纯粹金色粉尘构成的数字轮廓，在空中迅速成型：
先是竖直的一笔，然后横折，再一竖…一个巨大的、金光闪闪的“0”悬停在人群头顶！
紧接着，第二个“0”在它旁边凝聚！
最后，一个更加粗壮的“3”在双“0”右侧完成！
“提——款——机——编——号——003——”
冰冷无情的电子合成音，如同神谕，从四面八方所有还在播放赵山河遗像的广告喇叭里同时响起，盖过了人群的喧嚣。每一个字都伴随着空中那由金粉组成的巨大编号的一次明暗闪烁。
【003】！三个金光大字，由无数混着赵山河骨灰和“血月丸”残渣的辐射金粉构成，冰冷地悬浮在癫狂的人群和那座跳动着天文数字债务的全息墓碑之间，散发着诡异而诱惑的光芒。
姜璃的身影出现在涩谷最大一块广告屏上。她穿着月白色实验袍，背景是纯白的“债骸厅”实验室。她手中拿着一个平板，屏幕上正是涩谷十字路口那魔幻狂欢的实时监控画面，以及一个醒目的按钮图标：【环境清洁 - 等级：辐射污染】。
她伸出食指，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轻轻点在平板的触摸屏上。
“嗡————”
低沉而巨大的轰鸣从地底传来。十字路口周围的下水道井盖同时弹开，数十台造型狰狞、如同巨型甲虫般的吸尘装置探出地面，黑洞洞的吸口对准了金粉弥漫的区域和混乱的人群。强大的吸力瞬间形成肉眼可见的涡流！
“不——！”
“救命！”
“我的金子！！”
尖叫声被瞬间淹没在恐怖的吸噬噪音中。离吸口最近的人像被无形巨手抓住，连同他们身上、口袋里、甚至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的金粉，一起被卷向那黑暗的洞口！一个紧紧抓着满把金粉的男人，被吸得双脚离地，身体横着飞向吸口，在撞击的瞬间，他身上的金粉如同爆炸般四散飞溅，在涡流中形成一小片刺目的金雾，随即连同他整个人一起消失在黑暗中。
金粉、灰尘、碎纸、被扯掉的鞋子、手机、还有那些在辐射尘埃中咳血挣扎的人…一切都被那贪婪的吸口无情吞噬。吸尘装置内部隐约透出暗红的光，那是高效焚化炉启动的标志。
广告屏上，姜璃平静地看着监控画面中迅速变得“干净”的十字路口。她指尖移开，平板屏幕上，【环境清洁 - 完成】的绿色提示亮起。画面最后定格在吸口闭合前的一瞬：几粒残留的金粉在吸口边缘挣扎闪烁，拼出最后半截扭曲的“3”，随即被黑暗彻底吞没。
屏幕暗下。涩谷十字路口，只剩下那座悬浮的、跳动着天文债务的全息墓碑，在空旷的街道上，无声地散发着幽冷的光。空气里，残留的金属灼烧味和淡淡的焦糊气息，被夜风缓缓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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