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来到东跨院，在汽车修理厂的会客室坐下。
颜新给冷双显、张指柔沏上茶，侯一凡说：“汽修厂试营业了几天，只做了几单业务，都是小打小闹的单子，客户都是过路的，一笔大业务都接不到。”
他又说：“据我了解，武汉三镇加上周边地区，有大几百辆轿车，一两千辆货车，汽船汽艇也有一百多艘。这些车船，大多数归属政府、军队、富豪和洋人，维修事宜，全部挂钩在中南汽车修理厂。中南汽车修理厂做不了的生意，或者吃力不讨好的生意，才轮到几个小修理厂来做。”
颜新接着说：“汽修这一行，不像堆场和仓库，只要市口好，生意说来就来，讲究的是口碑和关系。”
她又说：“在汽修技艺上，有杜问廉师傅主持，加上薛耿秋老师给我们当顾问，以及进口的汽车维修设备和零配件，相信做出好口碑来，是没有问题的。”
她接着说：“在汽修客户上，我们人生地不熟，没有关系，实在没有办法拓展，只能请你们帮忙了。”
张指柔听了说：“我一下能想到的，就是带你们去省府、市府和火药厂走一圈，借助师傅和职校的影响力，建立些关系。”
冷双显笑道：“中央农业实验所驻鄂基地也可以跑一下，建材商方面，相信你们已经联系了。”侯一凡听了，点头笑道：“能帮我们联系上面几个方向，已经很好了。”
颜新也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我们俩家只是萍水相逢，能得到你们真心的帮助，真是我们的福气啊！”
张指柔笑道：“颜新姐，快别这样说，在豆豆的教育问题上，我们也在借鉴你们的家族教育经验。”
她又说：“如果真要感谢，我们都要感谢这三个孩子，是他们把我们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从测旗杆、做邻居、驱恶道、找销售，一直到助典礼、做表演、烧画报、挖黄鳝，孩子们越来越亲热，我们也就越走越亲近。”
冷双显笑道：“侯张两家都是教育世家，三个孩子又各具特色，把各自的教育理念和经验优化组合，对他们因材施教，相信他们一定有更好的未来。”
颜新点头笑道：“的确如此，我们发现，对佳川，就不能套用一凡的模式。一凡走的是国内私教、出国留学、回国创业的路，佳川才走到国内私教的初中部分，就表现出对汽修的特别兴趣，估计让他出国留学是不可能的了。”
她又说：“佳川坚持去职校汽修班蹭课，蹭得还十分认真，连薛耿秋老师都说：这个孩子一点就通，是干汽修的材料。”
“谁说我一点就通啦？”侯佳川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会客室，偎着颜新问。
张指柔见了，笑道：“我们在表扬你呢！佳川，告诉阿姨，汽修专业难不难学？”侯佳川说：“喜欢就不难！我们班有四个哥哥，比我先学了十天，薛老师说，我已经赶上他们了。”
侯一凡听了，夸道：“佳川还非常懂事，那四个同学，一个是省府官员的侄子，一个是火药厂销售科长的儿子，还有两个是武昌火车站的职工子弟。佳川让他们介绍人来修车，价格优惠。”
颜新看着侯一凡，笑道：“他念的生意经，有一半是你教的。”侯一凡笑而不语。
冷双显说：“佳川对佳佳和豆豆，像个大哥哥的样子，知道关心和保护他们。今天往后，还要再加上一点，也非常关心这个家。”
颜新点头，抚着侯佳川说：“佳川从小就有责任感，对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妹妹都很关心，等长大了，不知道哪个姑娘那么有福气，能嫁给他做老婆！”
大家听了都笑，佳川被说得不好意思，和张指柔、冷双显打了招呼，就出门去了。
望着儿子的背影，颜新说：“一个省心，一个就费心，佳佳的教育，让我和一凡头疼不已。除了常规教育，针对她的特长，应该进行特别的辅导，在这方面，我们就束手无策。”
侯一凡点头说：“为了这件事，我们去请教家父家母，他们说：梁前辈临走前，想让佳佳和你们去南京，说那里的教育环境，更加适合佳佳。”
冷双显点头说：“是的，老师说过这件事！我和指柔一直担心，佳佳那么可爱，你们一定舍不得她离开家，毕竟一走就要很多年。”
张指柔也说：“师傅说过，佳佳是个奇才，需要独特的教育环境，来因材施教。带佳佳去南京，师傅与侯前辈、陈前辈说过，他们也支持师傅的想法。”
颜新听了，拉住张指柔说：“指柔妹妹，作为妈妈，我当然希望女儿留在身边，看着她慢慢长大，亲自培养她、关爱她。不过，对于佳佳这样特别的孩子，她的前途和我的感受相比，前途更为重要。只是，怕麻烦你和双显兄弟！”
冷双显说：“我们不怕，也能保证对佳佳的基础教育。只是，从目前国内外的教育理论来看，都不能保证对她的个性化教育。毕竟佳佳的情况太特殊，没有先例可循。另外，我们也不知道佳佳自己的态度，如果她不愿意，考虑得再多，也没有用。”
侯一凡听了，笑道：“梁前辈北上后，我们和佳佳闲聊，对她说，等这里的事情安顿好，你们就要带豆豆去南京。佳佳一听就急了，也要跟豆豆去南京，说豆豆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张指柔、冷双显、颜新听了都笑，张指柔说：“我们先不着急做决定，只要孩子们愿意，你们放心，我和双显哥哥当仁不让，一定带好佳佳！”
颜新点头说：“能这样安排，那就太好了，佳佳去了南京，我和一凡只要有空，就会去看她。”接着，四人聊了点家常，各自去忙。
第二天，四人带上郑明楼，去昨天说到的几个地方拜访了一圈，一来让郑明楼熟悉人脉关系，二来为汽修厂拉些业务。
在国立武汉大学，冷双显特地去拜访了老同学欧阳快克，他已经是物理系的助教。吃饭的时候，他答应给职校介绍老师、给汽修厂介绍生意。
冷双显请他去学校图书馆，借来几本密码学书籍，欧阳快克说：“这方面的书籍，学校只有这几本，全部被我借来了，你再去国立科学院找找。”冷双显点头收下。
五个人马不停蹄跑了一天，黄昏时刻才回到职校。一进大院，豆豆就说：“侯爷爷、陈奶奶陪我们玩了一下午，也没等到良耳哥哥。”
冷双显看了看张指柔，对豆豆说：“会不会是，左良耳哥哥也有佳佳的本领，知道侯爷爷、陈奶奶今天和你们在一起，不敢来了？”豆豆听了摇头。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十点，一辆黑色福特汽车停在了修理厂门口，汪宜早带着一位身穿海关制服的人下了车。
侯一凡忙让颜新去叫冷双显和张指柔，自己先迎了出去，把汪宜早等人带到会客室，刚奉上茶，张指柔和冷双显就来了。
汪宜早给大家介绍：“这位是民国海关汉阳关保障科的严清荷科长，今天特地来考察修理厂，如果可以，会安排些汽修业务来。”侯一凡、颜新听了，点头称谢。
严清荷笑道：“我与宜早兄是多年的好朋友，说话从不避讳，有什么说什么。”
他又说：“做海关保障时间长了会发现，不管什么事，都不能一家独大。汽车、船艇修理方面，全部定在中南修理厂，会出现很多问题，解决起来弹性不足。我也希望，再出现一个与他们水平相当的汽修厂。宜早兄介绍了你们，今天我专程来看看。”
说完，起身就要去参观，侯一凡见了，忙引着他，在汽修厂和跨院转了一圈。
参观完毕，严清荷夸赞了汽修厂的设备和技术力量，答应先试几次，如果汽车修理得可以，会分流一些业务过来。
侯一凡让颜新准备了两个红包，找机会，塞给了他和汪宜早。
回到会议室坐下，严清荷对他们提了些要求，侯一凡一一记了下来。见到了午饭时间，颜新请他们用个便饭，两人没答应。
临走之前，严清荷嗅了嗅鼻子问：“汽修厂里怎么有煤炭和柴油的味儿？”侯一凡也嗅了嗅说：“还好吧，可能是厨房里传来的，在这儿待久了，就闻不出什么来了。”
严清荷点头说：“我做海关这一块，耳闻目染的事情多，对煤炭和柴油味儿敏感，刚才闻了跨院的堆货，味道好像不太对。”
他又嗅了嗅，说道：“近几年，江汉关在日本商轮上，查获了不少走私货物，这些货物，大都藏匿在轮船的煤舱夹底、油池、夹层以及煤舱贮水器里，所以，货物会染上煤炭和柴油的气味。”
他接着说：“对于走私的货物，我们会采取没收、罚款、禁止入关等措施；如果走私物品涉及毒品，处罚措施会更加严厉，最高可判死刑。”侯一凡听了，频频点头。
严清荷见了，继续说：“民国政府即将出台新的禁毒政策，毒品不禁，国将不国啊！在日本人看来，如果中国吸食鸦片的人口达到2000万，日本每年就能赚到5.54亿日元的丰厚利润，这笔钱可以制造超过369万支38式步枪。他们还煞费苦心地对北京、汉口等11个大城市中吸食鸦片的人数、烟膏的需求总量、加工烟膏工厂的具体规模以及运输毒品的路线等做了周密细致的谋划。所以现在，我们江汉关的缉毒任务非常艰巨。”
说完，两人就与众人告辞，上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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