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月光稠得像熔化的青铜，在月台表面凝成一层半固态的光膜。
魏明的影子被这诡异的光线拉扯变形，边缘处竟分离出细小的齿轮状暗斑……
每个“齿”里都蜷缩着一个模糊的人形。
他刚踏上腐朽的木板，耳畔就响起窸窸窣窣的呼唤声。
那声音不是来自某个方向，而是直接从颅骨内侧响起，如同有人用指甲刮擦他的耳蜗。
生死印在掌心发烫，烫得皮肤泛起焦糊味。
魏明没有停留，判官笔从袖中激射而出，笔尖在空中划出三道交错的朱砂痕。
“解！”候车厅地面的封印符应声碎裂，露出个直径三尺的洞口。
洞内的时间流速肉眼可见地紊乱……几只误入的飞蛾正以诡异的姿态悬浮，翅膀时而快如闪电，时而慢若凝滞。
魏明掏出那截青铜指骨。
指骨关节处刻着微缩的二十八宿图，甫一暴露在空气中就开始自动旋转。
当“角宿”对准洞口时，紊乱的时间流突然凝固成琥珀状的胶质。
他纵身跃下。
指骨在坠落过程中越来越烫，最后竟熔化成液态青铜，顺着他的腕脉游走，在皮肤表面形成发光的星图脉络。
魏明的靴底刚触及缺口内的地面，一股陈腐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他胸前的生死印突然剧烈震颤，印玺表面的日晷指针疯狂逆转……
“不对！”他猛地后撤，却发现缺口已经闭合。
四周漆黑如墨，唯有生死印散发出幽绿光芒，照亮了脚下诡异的景象。
地面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张泛黄的日历纸拼接而成。
每张日历都在以不同速度翻动，有些日期上还用血画着圈。
“哗啦啦……”纸张翻动的声响中，突然夹杂着金属齿轮的摩擦声。
魏明循声望去，只见十步外的虚空中悬浮着一口青铜古钟，钟面上刻着的不是时辰刻度，而是密密麻麻的“噩”字。
“时间梦魇的封印钟？”
他刚迈出一步，脚下的日历纸突然燃烧起来。
火焰不是常见的橙红色，而是妖异的青白色，照出钟体上缠绕的七条锁链……
每条锁链都由记忆碎片构成，其中一条赫然锁着小满的虚影！
“咔嚓！”古钟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黑雾喷涌而出。
雾气中浮现出万安县百年前的景象：
魏家先祖正将一团扭曲的光影封入钟内，而旁边站着的赫然是……手持空间之轮的季家先祖！
“原来如此……”魏明瞳孔骤缩，“时间与空间的封印是双生的！”
生死印突然自动飞向古钟，印底的阴阳鱼死死卡进裂缝。
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震颤，燃烧的日历灰烬在空中凝聚成螺旋阶梯，直指头顶的黑暗深渊。
魏明刚要迈步，腕间突然传来刺骨寒意……
那截熔化成液态的青铜指骨竟重新凝固，骨节诡异地扭转，直指与阶梯相反的方向。
“时间梦魇并非……而是……器灵！”魏前进的声音如炸雷般在耳畔回响，带着青铜锈味的余韵。
魏明瞳孔骤缩，猛地刹住脚步。
舌尖被利齿咬破的瞬间，他尝到了腥甜与金属混合的怪异滋味。
“噗……”一口滚烫的舌尖血喷在指骨上。
血液接触青铜的刹那，指骨表面浮现出血管般的金线，二十八宿刻痕逐一亮起。
当“鬼宿”亮到极致时，指骨突然发出弓弦崩断般的脆响。
“轰！”地下空间的幻象如镜面般破碎。
魏明踉跄后退，发现自己始终站在原地……那所谓的“螺旋阶梯”不过是石碑表面流动的暗纹。
而悬浮的古钟实则是碑顶雕刻的装饰。
真正的镇压石碑此刻显露出全貌。
碑体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内都嵌着颗跳动的心脏；
碑顶蹲着只青铜貔貅，貔貅口中衔着半截断裂的锁链；
碑文是用不同年代的文字层层覆盖而成，最外层赫然写着“永夜通宝”四个朱砂大字。
魏明伸手触碰碑文，指腹刚接触表面就传来针扎般的痛感。
那些文字正在他眼前重组，最终凝成一段真相：“时空本同源，梦魇即轮心！”
石碑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内部中空的构造……
一具盘坐的青铜骷髅双手结印，胸腔内悬浮着颗齿轮状的心脏。
每当心脏跳动，就有黑色沙粒从齿轮缝隙渗出，落进下方刻着“永夜”二字的骨灰坛中。
“原来如此……”魏明冷笑，“时间梦魇是……谁的器灵……空间之轮？还是……”
当魏明右脚踏入碑缝的刹那，靴底突然传来蚀骨剧痛……
那些蜂窝孔洞里的心脏同时停止跳动，泵出的不是血液，而是细如牛毛的青铜尖刺。
他的小腿瞬间被刺成筛子，血肉模糊间可见骨头表面浮现出与石碑同款的“永夜通宝”刻痕。
更可怕的是，伤口流出的血珠悬浮在空中，每一滴都映出魏二爷扭曲的面容。
永夜之都的穹顶永远笼罩着幽紫色的雾霭，魏家宅邸的黑曜石牌匾上，“万安魏家”四个血字在雾中若隐若现。
几个身着粗布短打的矿奴押着两名新俘匆匆穿过石道。
被押解的二人浑身是伤，却仍挺直脊背……正是麦冬与赵舒年。
主宅内，魏悲喜正用沾了幽泉水的帕子擦拭脸上的矿尘。
三十年岁月在他脸上刻下沟壑，却掩不住与魏明相似的轮廓。
听到脚步声，他烦躁地将帕子砸进铜盆：“我才从矿区回来，就不能让我……”
“大人！”为首的矿奴单膝跪地，“这二人刚被空间之轮送来，他们……”
魏悲喜的话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麦冬脸上……这个年轻人虽然狼狈，但腰间别着的斩魂刀残柄！
麦冬也在打量对方。
当看到魏悲喜左手小指缺失的伤口处嵌着的青铜齿轮时，他突然咧嘴一笑：“大人是魏家人？”
空气瞬间凝固。
魏悲喜的齿轮突然高速旋转，发出刺耳的“咔咔”声。
他猛地挥手屏退矿奴，待房门关闭才哑声问道：“你们……从万安县来？”
“正是。”赵舒年上前半步，袖中滑出七星蔑刀的碎片。
魏悲喜的齿轮手指突然“咔”地卡住，锈红色的机油从关节渗出。
他机械地转动脖子看向麦冬，右眼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那是魏家人极度震惊时的特征。
“魏明那小子……”他三十年未闻的乡音脱口而出：“还留着……他娘给的青铜护身符么？”
麦冬的斩魂刀残柄突然泛起血光，刀锷处隐藏的魏家族徽浮现出来。
魏悲喜再也坐不住，起身时撞翻了案几……
青铜酒爵滚落在地，酒液渗进地缝，竟显出一幅微缩的万安县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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