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星园内,邪秽尽除,星锁镇封。那持续了不知多少年的压抑与混乱气息一扫而空,连带着整个侯府西北角的空气都似乎清新了许多。阳光透过逐渐消散的暗红雾气,洒落在干裂却已归于平静的大地上,竟有几分破而后立的生机。
然而,林枫却无暇感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
那股来自极高天际的、冰冷而纯粹的窥视感,如同实质的针尖,牢牢钉在他的灵觉之中,比封印孽龙心核时更加清晰,更加咄咄逼人!他甚至能隐约“听”到一种极其细微、非人非兽、带着金属质感的嗡鸣,正穿透云层,迅速靠近!
“来了……”林枫仰望苍穹,目光锐利如刀,低声自语。
木青阳与诸葛明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只见蓝天白云,并无异常。但两人深知林枫身负星痕,感知远超常人,心中顿时一凛。
“林小友,你感应到了什么?”诸葛明沉声问道,手中那面古朴罗盘的指针开始毫无规律地疯狂旋转,显示着周遭能量场的剧烈扰动。
“天外之物。”林枫言简意赅,脸色凝重,“正在靠近,速度很快,目标……很可能就是我们,或者说,是我。”
他丹田内,那新生的星痕自主加速旋转,散发出警惕与凝重的波动。这波动并非恐惧,而是一种面对未知同类(或异类)时本能的反应。星殒之核带来的古老记忆碎片中,并无关于这种冰冷、纯粹、带着科技造物气息存在的记载。
木青阳脸色一变:“天外?莫非是……”
他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园外传来。只见阿秀脸色微白,快步闯入,也顾不得礼节,急声道:“爷爷,林大哥,诸葛先生!城外巡哨急报!约一刻前,有一不明巨大物体,通体暗沉,形如飞梭,撕裂云层,正悬浮于城东三十里外的落星峡上空!”
落星峡!正是之前云昊苍举行血祭之地!
消息得到证实,林枫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果然是冲着他来的!而且对方选择落星峡,恐怕并非偶然。那里刚刚经历过惨烈大战,空间不稳,能量紊乱,残留着强烈的星辰之力与孽龙气息,或许正是对方定位乃至“着陆”的理想坐标。
“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林枫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因力量消耗和紧张而有些紊乱的气息,“木老,诸葛先生,阿秀,城中局势初定,经不起再次动荡。此事因我而起,便由我去应对。你们稳住城内,安抚民众,切勿引起恐慌。”
“不可!”木青阳断然反对,“你伤势未愈,实力未复,独自前往太过凶险!那天外之物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诸葛明也皱眉道:“林小友,此事关乎整个苍云城,岂能让你一人承担?老夫虽不才,对阵法机关略通一二,或可同行。”
阿秀更是紧紧抓住林枫的衣袖,眼中满是担忧与坚决:“林大哥,我跟你一起去!暗影阁在落星峡附近尚有布置,或许能帮上忙。”
看着眼前三人,林枫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他摇了摇头,态度坚决:“正因敌友未明,才不能贸然将整个苍云城卷入。我身负星痕,或许正是对方的目标。若对方心怀歹意,我一人尚有周旋或脱身的余地。若大军前往,反可能激化矛盾,酿成不可收拾之后果。”
他顿了顿,看向木青阳:“木老,您曾言,寻找‘九转还魂草’亦需探寻极阴之地与星辰之力关联。这天外之物的到来,或许……也是一个契机,一个了解更广阔世界,寻找所需之物的契机。”
木青阳身躯一震,眼中闪过复杂之色。他明白林枫的意思,风险与机遇并存。
“至于暗影阁的布置,”林枫看向阿秀,温和却不容置疑地道,“阿秀,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此刻,城内更需要你。稳定人心,梳理秩序,防止有人趁乱生事,同样至关重要。”
阿秀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在林枫那平静而坚定的目光下,最终将话咽了回去,只是用力点了点头:“林大哥,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林枫对她笑了笑,随即对木青阳和诸葛明拱手,“城内,就拜托二位了。”
说完,他不再犹豫,身形一动,周身星辉内敛,如同融入清风,几个起落便已出了沉星园,朝着侯府之外,城东落星峡的方向疾驰而去。
望着他迅速远去的背影,木青阳重重一叹,对诸葛明和阿秀道:“按他说的做吧。我们……要相信他。”
……
林枫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体内星辉虽不磅礴,却运转如意,支撑着他如同贴地飞行般掠过旷野。他刻意避开了官道和人群,选择了一条偏僻路径,同时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最低,唯有丹田星痕保持着高度警惕,不断感应着那天外之物的动向。
对方依旧悬浮在落星峡上空,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仿佛在耐心等待。
约莫一炷香后,林枫再次来到了落星峡。眼前的景象让他目光一凝。
峡谷内,前几日大战留下的惨烈痕迹依旧触目惊心,焦黑的土地,破碎的兵甲,凝固的血迹……而在峡谷中央,那片曾被血色阵法覆盖的区域上空约百丈处,正静静地悬浮着一艘梭形物体。
它通体呈现一种哑光的暗灰色,线条流畅而冰冷,没有任何明显的缝隙或窗口,仿佛是一整块金属雕刻而成。其长度约莫二十丈,静静地悬停在那里,没有丝毫声音,也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外泄,但一种远超这个时代造物的、令人窒息的科技感与未知压迫感,却如同无形的水银,弥漫在整个峡谷。
林枫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丹田内的星痕,在与这艘飞舟“对视”的瞬间,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那并非敌意,更像是一种遇到了“同类”但又截然不同的复杂感觉。
他停在峡谷边缘,没有贸然靠近,只是静静地观察着。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那艘暗灰色飞舟的底部,突然亮起一圈柔和的蓝色光圈。光圈扫描过整个峡谷,最终定格在了林枫身上。
一道冰冷的、毫无感情色彩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在林枫的脑海中直接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
“识别:星核传承者。能量层级:低。状态:受损恢复期。符合接触标准。”
“吾等乃‘星寰监察者’,遵循古老盟约,巡弋诸界,观测星辰道标。检测到此处星核异常波动,特来探查。”
星寰监察者?古老盟约?星辰道标?
林枫心中剧震!这些词汇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但却与他身负的星痕隐隐呼应。对方似乎并无 immediate 的敌意,更像是一种……例行公事的探查?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神念尝试回应:“我名林枫。不知诸位来自何方?所谓‘星核传承者’与‘古老盟约’,又是何意?”
短暂的沉默后,电子音再次响起:
“信息库受限,无法提供具体坐标。‘星核传承者’,指代与高等星辰本源建立深度链接之个体。‘古老盟约’,乃监察者与部分高等文明及星核传承者之间,关于维护星域稳定、观测‘归墟潮汐’之约定。”
高等星辰本源?归墟潮汐?
林枫捕捉到这两个关键信息。高等星辰本源,或许指的就是他融合的星核碎片。而归墟潮汐……这个词汇让他瞬间联想到了源海的“覆盖”事件!难道那场导致源海沉寂、他与同伴失散的灾难,与这所谓的“归墟潮汐”有关?
他强压住心中的激动与疑惑,继续问道:“你们可知‘源海’?可知不久前的‘覆盖’事件?”
这一次,电子音的回应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延迟:
“信息库检索中……‘源海’,记录为编号K-7742旋臂边缘次级能量海,状态:沉寂(原因未知)。‘覆盖’事件,无相关记录。警告:涉及高等机密及未知现象,权限不足,无法访问。”
源海在对方的记录中只是一个编号!而“覆盖”事件竟然没有任何记录?是权限不足,还是……那场灾难的层级,甚至超出了这所谓“星寰监察者”的常规认知范围?
林枫的心沉了下去,但同时也升起一丝希望。至少,他确认了自己并非孤身一人坠落到一个完全未知的角落,宇宙中确实存在着更高级的文明或组织,而源海,在对方的星图上有其位置!
“你们来此,目的为何?”林枫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首要目的:确认星核波动性质,评估潜在风险。次要目的:若传承者状态稳定且符合条件,传递基础信息,并发出观测邀请。”
“观测邀请?”
“监察者舰队将于本星区停留三个标准周期(约此界九十日)。若传承者有兴趣了解更广阔星域及自身使命,可凭此信标,于期限内在指定坐标汇合。”
随着电子音落下,一道细微的流光自飞舟底部射出,轻飘飘地落在林枫身前,悬浮不动。那是一枚指甲盖大小、通体透明、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晶体。
“此乃星寰信标,内含汇合坐标信息及基础宇宙常识。接触即可读取。”
飞舟完成了它的任务,不再多言,那圈蓝色光圈缓缓熄灭。紧接着,庞大的舰体无声无息地开始上升,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穿透云层,消失在天际之外,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林枫一人,站在满目疮痍的峡谷中,手中握着那枚冰凉的信标,心中波涛汹涌。
天外访客的降临,没有带来预想中的战斗与毁灭,却投下了一颗足以颠覆他认知的石子。
星寰监察者,古老盟约,归墟潮汐,宇宙常识,观测邀请……
一条通往星空彼岸、或许也通往真相与同伴的道路,就这样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在他面前,悄然展开。
是福?是祸?
林枫握紧了手中的信标,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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