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辆吉普车驶入蔡徐公社。
一路上看到的人们都纷纷疑惑，心里嘀咕着这是来了什么大领导。
车队在公社管委会门口短暂停下。
保卫科宋卫国科长跳下车，快速分配任务：“留下几个人，在公社附近打听，问问有没有看到一个骑自行车的女采购员。
剩下的人，两人一组，开车去下面的各个生产大队，蔡徐村、只因村、背带裤村、两年半村、练习生村……一个都不能漏。
找到人立刻带回公社集合，动作快。”
秘书小赵自告奋勇去最近的蔡徐村，带着一个保卫科干事，跳上一辆吉普车，朝着蔡徐村方向疾驰而去。
吉普车开进蔡徐村打谷场时，正是午后村民们歇晌、聚在大槐树下一起闲聊“摆龙门阵”的时候。
“哎呦喂！吉普车！是公社领导来了？”
“这车可真漂亮……”
“快！快去叫村长！”
村民们又好奇又有些紧张地看着吉普车停下。
车门打开，秘书小赵第一个跳下来，她心里急得火烧火燎，也顾不上什么态度了。
“老乡们，问你们个事，今天上午，有没有看到一个二十岁左右，推着自行车，说是四九城来的女采购员到你们村来？”
她语速又快，语气又冲，加上身后跟着一个面无表情的保卫科干事，这架势一下子就把朴实的村民们给镇住了。
女采购员？
村民们心里同时“咯噔”一下，早上确实来了个挺俊俏的城里姑娘，用肥皂、白糖、花布头换走了不少鸡蛋和山货，好些人家都跟她换了东西。
这年头，私下以物易物虽然普遍，但严格来说也是有点擦边球的，大家心照不宣。
现在突然来了两个坐着吉普车、气势汹汹的干部模样的人追问那个女采购员。
这架势，怎么看怎么像是来抓“投机倒把”的啊！
村民们瞬间紧张起来，互相交换着眼神，谁也不敢先开口。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打谷场，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都成了锯嘴的葫芦。
有些人甚至悄悄往后缩，生怕被注意到。
小赵一看这场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刚才在车上明明老远就听见这里叽叽喳喳聊得热闹，怎么一下车全变哑巴了？
这不是故意隐瞒什么吗？
“各位老乡，说话呀，到底有没有见到？”
小赵急得提高了嗓门，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这件事非常重要，关系到国家大事，你们要是知情不报，出了问题要负责任的。”
她越是这样说，村民们越是害怕，越发认定那个女采购员肯定是犯了事，这些人是来抓她的。
自己要是说了，会不会被当成同伙？
换回来的那些紧俏货会不会被没收？
说不定还要挨批斗，被打入黑五类。
于是，场面更加僵持。
村民们要么低头看地，要么抬头看天，就是没人看小赵。
就在小赵急得快要跳脚的时候，村长艾坤闻讯赶来了。
他一路小跑，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同志，同志，你好，我是蔡徐村的村长，我叫艾坤。”
艾坤赶紧上前，脸上堆着小心翼翼的笑容，“请问你几位是……？来我们村有什么指示？”
小赵语速极快地问道：“你是村长？太好了，我问你，今天上午，有没有一个女采购员……我们找她有极其重要的事情，必须马上找到她。”
村长艾坤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沉了下去。
完了！
果然是来找何雨水的。
难道……难道是自己私下给她粮食种子的事被发现了？
这要是追究起来，可是破坏统购统销、私自处理重要生产资料的大罪啊。
艾坤心里慌得一批，但毕竟当了多年村长，比普通村民沉得住气。
他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大脑飞速运转：何雨水来村里这件事，那么多人都看见了，瞒是肯定瞒不住的。
但给种子的事，只有天知地知他知何雨水知，绝对不能承认！
他迅速打定主意，避重就轻，脸上露出恍然和配合的表情：“哦，你说的是那位轧钢厂的女采购员同志啊，有有有，她上午是来过我们村。”
小赵和两个保卫科干事眼睛一亮，终于有线索了，这些村民就是不老实。
“她人呢？现在在哪？”小赵急切地追问。
艾坤摊了摊手，露出一副“你们来晚了”的表情：“哎呀，同志，你们来晚了一步啊。
那位女同志上午在我们村采购了一些山货、鸡蛋、完事就走了，走了得有两三个钟头了。”
“走了？”
小赵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她去哪了？你知道吗？”
“这我可就说不准了。”
艾坤摇头，“采购员同志下乡，都是跑好几个大队的，她可能去隔壁只因大队了，也可能去更远的背带裤大队了，没个准话。”
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有些疑惑地反问道：“不过……同志，你们是开着吉普车从大路过来的吧？
那位女同志是骑着自行车的，按理说……你们来的路上就没碰见她吗？这不应该啊……”
小赵：“……”
保卫科干事：“……”
司机：“……”
三人瞬间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对啊！
他们是开着吉普车，风驰电掣从大路来的，何雨水是骑自行车，慢悠悠地走乡间土路。
理论上，他们从城里过来，如果何雨水是从蔡徐村返回城里，走同一条主干道的话，双方极有可能在路上迎面碰到。
难道是因为吉普车速太快，根本没注意到路边骑自行车的人？
小赵猛地一拍大腿，气得差点晕过去，完了。
白跑一趟！
这怕是完美错过了。
村长艾坤看着他们三人那副如丧考妣的表情，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看来不是冲着自己给种子的事来的，好像就是单纯找人没找到。
他小心翼翼地问：“同志，那位女采购员是出什么事了吗？要紧吗？”
小赵哪有心情跟他解释，烦躁地摆摆手：“没事，谢谢村长，我们还得去别的村找找。”
说完，也顾不上跟村长客套，带着两人灰头土脸地钻进吉普车，调转车头先回公社。
艾坤看着远去的吉普车，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里暗道：
何雨水同志啊，你这到底是惹了什么事了？
搞得这么大阵仗？
可千万别把我给你种子的事抖出来啊，我只有两年半就要退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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