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府医凝神静气地为谢瞻号脉，指腹搭在他腕间，又小心翼翼地掀开他腰间的衣物，仔细查看那处狰狞旧伤的颜色、肿胀程度。
程妍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旁边小几上谢瞻平日惯用的那个天青釉冰裂纹茶杯，釉色温润，素雅非常。
她心中微微一动，趁着府医全神贯注之际，径直走过去，极其自然地拿起那只杯子，又提起自己带来的那个看似普通的青瓷水壶，动作流畅地倒了满满一杯清澈透亮、隐隐泛着莹润光泽的泉水。
待府医检查完毕，直起身，捋着胡须沉吟道：\"将军脉象虽仍显沉滞，但比之月前已略有起色，伤处发痒，确是气血渐通、经络欲舒之兆，乃恢复期的正常反应，并无大碍，只需保持伤口洁净，按时服药，安心静养即可。\"
程妍闻言，心下稍安，便适时地将手中那杯水递到谢瞻面前，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熟稔：\"说了这半天话，定是口干舌燥了，喝点水润润喉吧。喏，这水可好喝了，是我特意寻来带给你的。\"
她刻意强调了\"特意\"二字。
谢瞻本以为是她又从哪儿弄来的什么新奇花果茶或是特调饮品，毕竟她近日常常折腾些新鲜吃食送到他这里。
他依言接过杯子，入手便感到一阵舒适的微凉，低头看去，杯中液体清澈见底，宛如山涧初融的雪水，并无任何杂色，凑近鼻尖轻嗅，也闻不到丝毫茶香、花香或果香，只有一种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清新水汽。
他带着几分疑惑浅尝一口，那水甫一入口，便觉一股清冽之感瞬间浸润了唇舌，划过喉咙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甘甜与舒爽，仿佛能涤尽尘埃，确实……就只是水，却又比他平日饮用的任何井水、泉水都要甘美润泽，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这是什么水？取自何处？\"
他忍不住抬眸问道，目光带着探究落在那个看似平平无奇、却装着如此不凡之水的青瓷壶上。
程妍最懒得编造那些弯弯绕绕的借口，干脆耍起赖来，摆摆手道：\"哎呀，你别管是哪儿来的，反正没毒，喝着对身体好就行了！你记得把这一壶都喝完，一滴都不许剩！\"
说完，也不管谢瞻是什么反应，直接将那水壶往他手边的小几上重重一放，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任务，便干脆利落地转身，裙裾微扬，径直回了后院，只留下一头雾水的谢瞻，看着那壶\"来历不明\"却异常清甜爽口的泉水，若有所思。
回到后院的程妍，并未闲着，她开始铺开纸笔，认真地规划起自己的商业版图。
她很清楚，一个\"妍香阁\"只卖香皂的话，产品线过于单一，抗风险能力弱，也缺乏持续吸引顾客的竞争力。
而且，程老夫人当初作为陪嫁塞给她的那间位于西市的、原本经营不善的糕点铺子也不能一直闲置着，必须尽快利用起来，创造价值。
作为一个来自信息爆炸时代、人生理想曾是\"躺平啃老+吃遍全球\"的资深吃货，程妍对于美食有着超乎寻常的热情、见识和近乎本能的创造力。
西市平民聚集，消费能力有限，做高端精品餐饮肯定不合适，但若是开一家价廉物美、风味独特、能快速饱腹又滋味十足的小吃铺子，简直是再完美不过的选择！
若能加上包子、面条、馅饼这类方便快捷、受众极广的主食，再结合她来自现代的调味经验和或许能悄悄利用的空间泉水这一\"外挂\"，生意想差都难！
说干就干！
执行力超强的程妍立刻撸起袖子，带着一脸好奇又兴奋的青黛青绿，主仆三人兴致勃勃地扎进了他们院子那个原本只做些简单点心的小厨房。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谢瞻发现自己的膳食变得异常丰富多彩，几乎到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地步。
除了府里大厨房按例送来的那些用料考究、摆盘精致的传统菜肴外，每天雷打不动地还会多出几道来自程妍小厨房的、带着锅气和独特香气的\"加餐\"。
这些菜式，是谢瞻乃至整个京都的食肆都未曾见过的，充满了令人惊喜的新奇感：
· 麻婆豆腐： 雪白滑嫩的豆腐块浸润在红亮油润、布满细碎肉末和星星点点花椒粉的浓郁酱汁里，热气腾腾地端上来，麻辣鲜香的气息瞬间勾人食欲，令人食指大动。
可惜程妍以他\"伤势未愈，忌食辛辣\"为由，严格控制着他的食用量，每次只允许多吃几勺，让他意犹未尽。
· 糖醋里脊： 炸得金黄酥脆、外焦里嫩的猪里脊肉条，均匀地裹着晶莹剔透、酸甜适口的亮红色芡汁，最后撒上些许炒香的白芝麻，光是看着那诱人的色泽就让人口舌生津。
这道菜虽受青黛等丫鬟喜欢，却不太符合谢瞻偏咸鲜的口味，他觉得过于甜腻了。
· 红烧肉： 精选肥瘦相间、层次分明的五花肉，被慢火细炖得色泽酱红油亮，肉质软糯到了极致，几乎入口即化，咸中带甜，醇厚浓香而不腻，配上米饭堪称一绝。
· 辣椒炒肉： 选用新鲜的青红辣椒与薄切带皮的五花肉片，投入烧得滚烫的锅里猛火快炒，锅气十足，香辣气息扑鼻，极其开胃下饭，是重口味者的福音。
· 红烧茄子： 普通的紫皮茄子烧得软烂入味，吸饱了咸鲜浓郁的汤汁，配上爆香的金蒜末，简单家常却滋味十足，让人忍不住想多添一碗饭。
后面这三道咸香口味的菜肴，尤其是红烧肉和红烧茄子，深得谢瞻的青睐，当然，那盘香辣过瘾的辣椒炒肉，依旧因为\"养伤忌口\"而被程妍限量供应。
不仅如此，程妍还变着花样地送来各式各样的汤品：
· 冬瓜排骨汤： 汤色清亮见底，冬瓜炖得剔透软糯，排骨酥烂脱骨，味道清淡鲜美，润燥生津。
· 猪肚鸡汤： 奶白色的汤底浓郁醇厚，散发着胡椒的辛香，猪肚处理得干净爽脆，鸡肉嫩滑不柴，暖胃又滋补。
· 翡翠白玉汤： 看似最简单的白菜豆腐汤，却因火候恰到好处和疑似加入了空间泉水，而显得格外的清甜爽口，返璞归真。
程妍打着\"药补不如食补\"的旗号，在给谢瞻准备的这些汤品里，都毫不吝啬地加入了足量的空间泉水。
直喝得谢瞻感觉短短几日，自己原本因长期卧床休养而有些清减松弛的腹部肌肉，似乎都圆润紧实了些许，他忍不住开始担心，再这样被\"精心投喂\"下去，是否还能保持住昔日征战沙场时那副挺拔劲瘦的将军体魄。
然而，程妍的\"美食攻势\"并未停止。
她很快又开始了对面食的深度\"研究\"和开发。
从浇头丰富多样、卤汁咸香浓厚的打卤面，到汤汁浓郁乳白、配料十足的烩面；从处理得干干净净、毫无异味、卤煮得极其入味的肥肠面，到最后那碗将滚烫热油\"刺啦\"一声泼在铺满辣椒面、蒜末和葱花宽面上，瞬间激发出的满碗生香、令人食欲大开的油泼面……
各式各样的面条轮番上阵，吃得谢瞻几乎是头都抬不起来，每次都沉默而专注地将碗中食物一扫而光，用最直接的实际行动证明了\"光盘\"是对这些新奇美味最好的敬意。
更不用说那些皮薄馅大、十八个褶子像朵花一样的包子了——猪肉白菜馅的鲜香，韭菜鸡蛋馅的清新，香菇鸡肉馅的滑嫩；
还有那形如元宝、皮子筋道、馅料饱满的饺子，蘸上香醋和辣椒油，那出锅时弥漫在整个院子的诱人香气，常常引得路过的下人都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偷偷吸着鼻子，馋虫直冒，私下里都对少夫人的厨艺赞不绝口。
就在谢瞻某日更衣时，摸着腹部那似乎真的多了些柔软弧度、不再如以往那般壁垒分明的线条，准备找个机会跟程妍\"郑重谈谈\"，委婉表示加餐虽好、也需适度节制，以免影响他日后康复训练的时候，他突然发现——那持续了多日、已然成为习惯的幸福加餐，竟毫无预兆地、彻底地消失了！
头一两天，谢瞻还在暗自庆幸，终于可以回归正常的饮食，不用担心因\"幸福肥\"而损害他定远将军的威名了。
可到了第三天，看着午膳桌上依旧只有大厨房送来的、虽然依旧精致考究却总觉得千篇一律、少了点那种令人期待\"灵魂\"的菜肴，他心底竟莫名生出一丝空落落的感觉，仿佛生活里缺了一抹亮色。
他状似无意地问侍立在旁的青竹：\"少夫人近日在忙什么？可是身体不适，或是小厨房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如常。
青竹挠了挠头，老实回道：\"少爷，少夫人这两日没在厨房忙活了。她带着青黛姐姐，收拾了些简单行李，去京郊庄子上住了，说是要集中精神研究做什么……'香长'？少爷，'香长'是什么东西？是不是跟之前那个香皂一样，用来洗沐的？就是这次做的形状要长一点？\"
谢瞻：\"……\"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青竹这个充满想象力的问题，心里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惋惜和……失落。
看来，那些令人回味无穷、花样百出的加餐福利，大概是一去不复返了。
什么香长？
此刻，他脑中更关心的是那些突然消失的红烧肉、油泼面和皮薄馅大的包子。
而此时的程妍，在庄子上要做的，当然不是青竹理解的那种\"长长的香皂\"，而是她前世那个时代风靡街头巷尾、无论煎烤炸煮都美味难挡、一咬下去肉汁充盈甚至会\"爆汁\"的——香肠！
作为前世的资深吃货，她太了解这种加工肉制品的巨大魅力、广泛受众和可观的利润空间了。
庄子上有现成的、品质优良的猪肉资源，以及那些原本只能堆肥或廉价处理的猪下水——尤其是天然肠衣，正好可以物尽其用，变废为宝，开辟一条全新的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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