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霜凌城,暑气如蒸笼般笼罩着整座王宫。知了在梧桐树上声嘶力竭地鸣叫,荷塘里的芙蓉花被烈日晒得低垂着头,连池中的锦鲤都躲到了荷叶荫下。青龙府特使白凌峰率领的使团在午时准时抵达宫门,鎏金马车在刺目的阳光下闪耀,随行的二十名侍卫个个神情肃穆,腰佩长剑,步伐整齐划一。
周小娟端着冰镇梅汤穿过回廊,丝绸宫装的领口已被汗水浸湿。听闻青龙府来使的消息,她手中的琉璃盏险些滑落,幸好及时稳住。半年前白水城那个血腥的夜晚,至今仍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那夜,五公子白啸天带着十余名侍卫强闯周家年糕铺,将她逼至墙角。在挣扎中,她抓起剪刀刺向白啸天下身要害,鲜血溅满了铺子的青石板。
\"听说这次青龙府是来赔罪的。\"两个小宫女在廊下窃窃私语,\"还带了十箱珍宝呢,说是要为半年前的事道歉。\"
周小娟强自镇定,继续向暖阁走去。青石路面被烈日晒得滚烫,她的绣鞋踩在上面,发出细微的声响。每一步都让她想起那夜逃离时的仓皇。
暖阁内,四角摆放着冰鉴,丝丝凉气驱散了些许暑热。灵儿斜倚在绣着百子图的软榻上,轻摇团扇,孕肚已明显隆起。阿忘坐在一旁的红木圆凳上,正仔细地为她剥着荔枝,晶莹的果肉一颗颗落入青玉碟中。
\"青龙府此番前来,怕是来者不善。\"灵儿轻声道,眉间带着忧色,\"半年前白啸天在那场变故中受伤,据说至今卧床不起,青龙府岂会善罢甘休?\"
阿忘将剥好的荔枝递到她面前:\"兵来将挡便是。\"他的声音平静,但目光却不自觉地扫向窗外,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时周小娟奉上梅汤,垂首侍立一旁。冰镇的梅汤在琉璃盏中泛起涟漪,正如她此刻忐忑的心绪。她想起姐姐临终前的嘱托,要她照顾好潘安,而如今自己却深陷险境,不知能否完成姐姐的遗愿。
大殿之上,白凌峰躬身行礼,声音清朗:\"奉家叔之命,特来为半年前白水城之事赔礼。\"他挥手示意,随从抬上十箱珍宝。箱盖开启时,珠光宝气顿时照亮了整个大殿。箱中装有东海明珠、西域美玉、南疆香料,皆是价值连城之物。
赫连博端坐龙椅,淡淡一笑:\"特使远道而来,雪国自当以礼相待。\"他命内侍收下礼物,安排在清凉殿设宴款待。
宴席上,丝竹之声悠扬。白凌峰举止得体,与半年前判若两人。周小娟作为侍女随侍在侧,始终低眉顺目,刻意避开白凌峰的视线。然而,当她为王凌峰斟酒时,白玉酒壶微微倾斜,琥珀色的酒液注入杯中。就在这时,白凌峰突然注意到她手腕处一道熟悉的疤痕——那是半年前挣扎时被剪刀划伤的痕迹。
\"这位姑娘...\"白凌峰目光微凝,\"可否抬头一见?\"
周小娟心中一惊,只得抬头。四目相对瞬间,白凌峰手中酒杯微微一颤,但很快恢复镇定,嘴角甚至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认出这就是半年前刺伤堂弟白啸天的女子。
宴席结束后,白凌峰私下求见赫连博。御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墙上的雪国疆域图。
\"陛下,\"白凌峰躬身道,\"方才那位侍女,可否让在下带回青龙府?\"
赫连博皱眉:\"此乃雪国宫女,特使何出此言?\"
\"半年前白水城之事,皆因此女而起。\"白凌峰沉声道,\"家弟啸天因她重伤,至今卧床不起。医官说...怕是终身难愈。\"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还请陛下成全,让在下带她回去给家弟一个交代。\"
原来那日被周小娟刺伤的正是五公子白啸天。白啸天伤重难愈,白家暗中寻访周小娟下落已有多时。
赫连博断然拒绝:\"既入我雪国宫门,便是雪国子民。青龙府若执意追究,不妨将此事交由四府会仲裁决。\"
白凌峰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强求。临行前,他在宫门外遇见正在采摘荷花的周小娟。夕阳的余晖洒在荷塘上,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周姑娘好手段。\"白凌峰低声道,目光阴冷,\"这一刀之仇,白家铭记于心。不过,此事不会就此了结。白家的人,从来都是有仇必报。\"
周小娟福身行礼,手中的荷花微微颤动:\"奴婢如今是雪国之人,望特使明白。\"
夕阳西下,白凌峰翻身上马,突然回头望向送行的阿忘,眼神意味深长:\"驸马好福气,有如此忠心的侍女相伴。\"他的目光在阿忘腰间停留片刻,那里佩戴着一枚古朴的玉佩。
望着青龙府使团远去的烟尘,周小娟手中的荷花悄然坠落。她明白,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而更让她不安的是,白凌峰临行前看阿忘的那个眼神,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夜幕降临,周小娟在偏殿辗转难眠。窗外,玄机子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月光下,道袍被夜风轻轻吹动。
\"姑娘可知道,\"老道的声音飘忽,\"白凌峰为何对驸马格外关注?\"
周小娟心中一紧:\"请道长明示。\"
\"因为...\"玄机子拂尘轻扬,\"他怀疑驸马,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潘二郎。白家似乎掌握了某些证据,证明潘二郎并未死在往生潭。\"
月光如水,周小娟望着阿忘寝殿的方向,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若阿忘真是潘二郎,那么潘安的下落就更显重要。而她自己,又该如何面对这个可能的事实?夜色渐深,她的思绪如乱麻般纠缠,直到东方既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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