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宝的生日蛋糕在雪地里躺了半宿，第二天清晨就被狼崽叼进了厨房——它用爪子扒拉着玻璃罩，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呜咽，直到叶知秋揉着眼睛出来，才叼着蛋糕跑回暖宝床边。
“小宝，该起床了。”叶知秋摸了摸暖宝沾着糖霜的发顶。
暖宝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狼崽嘴里的蛋糕，立刻清醒了：“爸爸的生日蛋糕！”他扑过去抱住狼崽，“你昨晚是不是替我守着蛋糕了？”
狼崽“呜”地轻哼，尾巴在床尾扫出个小漩涡。叶知秋笑着把蛋糕放进微波炉加热，转身的瞬间，瞥见陆沉舟站在厨房门口，手里端着碗热粥——是陆野最爱的红豆粥，米粒颗颗饱满，浮着两颗蜜枣。
“爸，”叶知秋接过碗，“阿野…他昨天是不是来过？”
陆沉舟的手顿了顿。他望着粥里漂浮的蜜枣，想起昨夜整理陆野旧物时翻到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夹着张泛黄的糖纸，是陆野七岁时买的，糖纸上歪歪扭扭写着：“给秋姐的生日糖，要甜到心里。”
“他来了。”陆沉舟的声音轻得像落在粥里的蜜枣，“在粥里，在糖里，在暖宝的眼睛里。”
暖宝捧着热粥坐起来，鼻尖沾着粥渍：“爷爷，爸爸的粥里有星星吗？”
“有。”陆沉舟摸了摸他的头，“你爸说，星星会在粥里睡觉，等小宝喝的时候，就会掉进肚子里，变成力气。”
暖宝咕嘟咕嘟喝着粥，眼睛亮得像两颗星子：“那我喝了，就能有爸爸的力气！”
叶知秋笑着帮他擦嘴角的粥渍。她想起陆野说过的话：“秋姐，等小宝长大，我要教他打猎，像我小时候那样。”可后来，他连教他骑自行车的机会都没有。
“小宝，”陆沉舟突然说，“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暖宝舔了舔勺子。
“血鹰峡。”陆沉舟说，“你爸说，那里有样东西，要等你亲自看。”
叶知秋的手一抖。血鹰峡是陆野的老家，也是他与顾家恩怨的起点。三年前陆野出事前，曾说过：“秋姐，等我处理完那边的事，就带你去看血鹰峡的瀑布，水底下有块会发光的石头。”
“爸，”叶知秋看向陆沉舟，“阿野他…知道我们要去吗？”
“他知道。”陆沉舟从兜里摸出把钥匙，“这是血鹰峡老宅的钥匙，你爸去年寄给我的。”
暖宝突然跳下椅子，拽着叶知秋的衣角：“妈妈，我要去！爸爸说那里有狼崽的亲戚！”
狼崽立刻竖起耳朵，尾巴摇成小旋风。
血鹰峡的路比想象中难走。盘山公路像条蜿蜒的蛇，两边是陡峭的悬崖，偶尔有落石砸在车顶，发出闷响。暖宝趴在车窗上，小脸贴着玻璃：“妈妈，你看！山上有狼！”
叶知秋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远处的山坡上，果然有只灰狼在奔跑，尾巴扫过雪地，像团滚动的云。
“那是狼崽的爸爸吗？”暖宝问。
“可能是。”陆沉舟握着方向盘，“血鹰峡的狼，和咱们家的狼崽，血脉是通的。”
车子拐过最后一个弯道时，血鹰峡的全貌出现在视野里。两山夹一谷，谷底有条银链似的瀑布，水花飞溅，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瀑布下方有块巨大的青石板，石板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陆氏祖祠”。
“到了。”陆沉舟停下车。
暖宝第一个跳下去，狼崽跟在他脚边，对着瀑布狂吠。叶知秋牵着他的手，走到青石板前——石板下有个凹进去的石龛，里面供着块褪色的红布，红布下露出半截木牌，刻着“陆野之灵位”。
“爸爸？”暖宝踮着脚，小手摸了摸木牌，“这是爸爸吗？”
叶知秋的眼眶泛红。她想起陆野说过的话：“秋姐，我死后不要立碑，就把我埋在血鹰峡的瀑布下，让水冲着我，流向你。”
“小宝，”陆沉舟蹲下来，“你爸的骨灰，就撒在这瀑布里。”
暖宝似懂非懂地点头。他伸手摸了摸石龛里的红布，突然“哇”地哭出来：“爸爸的衣服…有太阳的味道！”
叶知秋这才发现，红布下露出半截白衬衫的衣角——是陆野婚礼当天穿的，袖口磨得发亮，是她亲手缝的。
“阿野，”她轻声唤，“你真的在这里。”
瀑布的轰鸣声突然变大。暖宝拽着叶知秋的手往瀑布边跑，狼崽跟在后面，尾巴翘得老高。
“妈妈，你看！”暖宝指着瀑布下的深潭，“水里有光！”
叶知秋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深潭里果然浮着块拳头大的石头，石头表面泛着幽蓝的光，像极了陆野眼睛里的星子。
“那是…血鹰之心？”陆沉舟皱眉。
“不是。”叶知秋摇头，“是爸爸的糖。”她想起陆野说过的话：“秋姐，我攒了二十年的糖，都给你留着。”
陆沉舟的手顿了顿。他蹲下来，捡起块石子扔进深潭。石子溅起的水花里，浮起片糖纸——是陆野七岁时买的，和她昨夜在粥里看到的那片，一模一样。
“小宝，”陆沉舟说，“你爸的糖，都在这潭里。”
暖宝突然脱了鞋，光着脚踩进水里。冰凉的潭水漫过他的小腿，他却笑得像只小鸭子：“爸爸的糖，是甜的！”
叶知秋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陆野临终前说的话：“秋姐，我没给你留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这潭水，这石头，还有…我对你的爱。”
“阿野，”她轻声说，“我们都收到了。”
狼崽突然对着深潭狂吠。它的眼睛泛着幽蓝的光，像极了陆野的血鹰纹路。叶知秋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狼崽，你也想爸爸了吗？”
狼崽“呜”地轻哼，尾巴拍打着水面。潭水里突然泛起涟漪，石头上的幽蓝光芒越来越亮，最后“轰”地炸开，化作无数光点。光点落在暖宝身上，像给他披了层星光；落在叶知秋身上，像陆野的手在轻轻碰她；落在陆沉舟身上，像陆野在说：“哥，我没怪你。”
“爸爸！”暖宝扑进叶知秋怀里，“我看见爸爸了！他在光里笑！”
叶知秋抱着他，眼泪砸在他的发顶。她看见光点里有个模糊的身影，穿着白衬衫，站在瀑布下，朝他们挥手。
“阿野，”她轻声唤，“我们来了。”
陆沉舟站在旁边，望着光里的影子。他想起陆野说过的话：“哥，帮我照顾好秋姐和小宝。”原来，爱真的不会消失，它会变成糖，变成石头，变成潭水里的光，永远陪在身边。
暖宝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角：“妈妈，我们把爸爸的糖带回去好不好？”
叶知秋笑着点头。她捡起块糖纸，放进暖宝的手心：“好，咱们带回去，泡成糖水喝。”
暖宝攥着糖纸，蹦蹦跳跳往回走。狼崽跟在他脚边，尾巴摇成小旋风。叶知秋和陆沉舟并肩走着，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们身上，像给每个人都镀了层金边。
“爸，”叶知秋轻声说，“阿野的糖，够我们喝一辈子了。”
陆沉舟笑了笑，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够。”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混着瀑布的轰鸣。叶知秋知道，有些爱永远不会消失，它会变成孩子的笑声，变成家人的陪伴，变成每一个平凡却温暖的瞬间，永远陪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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