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宝的月饼渣还沾在嘴角，叶知秋正用纸巾给他擦脸。窗外的桂树被风掀起几片叶子，落在窗台上，金黄的花瓣里还凝着晨露，像撒了把碎星星。
“妈妈，”暖宝突然指着桂树，“这棵树和爸爸手机里的照片好像！”
叶知秋抬头。照片里的桂树确实和眼前这棵很像——枝桠斜斜探向窗台，花苞鼓鼓的，像缀满小灯笼。她记得陆野说过：“秋姐，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这样的桂树下。”
那是二零一九年的秋天。
陆沉舟翻出个旧铁盒，里面躺着张泛黄的照片：穿白衬衫的年轻男人站在桂树下，怀里抱着个穿米色毛衣的姑娘，姑娘的发梢沾着桂花瓣，嘴角沾着糖霜，眼睛弯成月牙。照片背面写着：“2019年10月15日，秋姐的糖罐被我‘借’走了。”
“阿野？”叶知秋的声音发颤，指尖抚过照片里男人的眉眼——和暖宝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眼睛，和记忆里那个在厨房手忙脚乱烤月饼的男人重叠。
暖宝凑过来，小脑袋挤在她臂弯里：“妈妈，这是爸爸和另一个妈妈？”
“不是。”陆沉舟的声音轻得像落在桂花瓣上的风，“是你爸和秋姐的第一次见面。”
二零一九年的秋天来得早。叶知秋在社区医院当护士，每天下班都要绕路去买糖炒栗子。那棵桂树就在巷口，开花时香得能漫过三条街。
“秋姐！”
她刚拐进巷子，就听见有人喊。穿白衬衫的男人抱着个玻璃罐，罐里装着金黄的桂花，正踮脚把花往她篮子里塞：“我奶奶说，桂花要挑半开的，这样的最香。”
叶知秋愣住。她记得那天，男人的白衬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蓝t恤——是陆野。
“你…你怎么知道我要买桂花？”她问。
“我闻着你身上的糖炒栗子香，跟着过来的。”陆野挠了挠头，耳尖泛红，“我看你盯着桂树看了好久，就想…把最香的桂花送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个玻璃罐，罐身贴着张便利贴，写着：“秋姐的糖罐，借我装桂花好不好？等桂花开了，我给你做桂花糕。”
叶知秋接过罐子，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她想起那天，陆野的掌心有层薄茧，是常年在工地搬砖留下的，却暖得像团火。
“阿野，”她轻声唤，“你当时…为什么对我笑？”
陆沉舟翻开另一张照片。照片里的陆野站在桂树下，怀里抱着哭鼻子的叶知秋——她的糖炒栗子撒了一地，白毛衣上沾着糖渍。
“你摔了一跤。”陆沉舟的声音里带着笑，“栗子撒了一地，你蹲在地上哭，说‘我的糖炒栗子，我的糖罐’。我帮你捡栗子，你抬头时，眼睛红得像小兔子。”
叶知秋的眼泪滴在照片上。她想起那天，陆野蹲在她面前，用白衬衫的下摆擦她的眼泪：“秋姐，别哭。我给你买十斤糖炒栗子，再买个新的糖罐。你要是喜欢，我每天都给你带桂花。”
“后来呢？”暖宝问。
“后来，”陆沉舟摸了摸暖宝的头，“他每天绕路去巷口买栗子，把最饱满的挑给你。有天他发烧，还坚持去给你买，回来时嘴唇都白了，却笑着说‘秋姐，今天的栗子特别甜’。”
叶知秋想起那个发烧的清晨。陆野裹着她的围巾，把装栗子的保温桶塞进她手里：“秋姐，我煮了姜茶，你喝了再吃栗子。”她喝了一口，姜茶里混着桂花香，甜得让她眼眶发热。
“阿野，”她轻声说，“你当时…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
陆沉舟笑了。他指着照片里陆野的口袋——那里露出半截红绳，是叶知秋去年亲手编的“平安结”。“他说，第一次见你，就想把你手里的糖罐抢过来，再抢你一辈子。”
暖宝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角，指着窗外的桂树：“妈妈，爸爸的糖罐呢？”
叶知秋低头。茶几上摆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金黄的桂花，罐身贴着张便利贴，是陆野的字迹：“秋姐的糖罐，我替你守着。”
“在呢。”她笑着摸了摸暖宝的头，“爸爸把桂花晒好了，说要给你做桂花糕。”
陆沉舟起身走向厨房。不一会儿，厨房飘来桂花香。暖宝扒着门框，看着陆沉舟揉面：“爷爷，爸爸的桂花糕要放星星糖吗？”
“要。”陆沉舟笑着点头，“你爸说，星星糖要藏在最里面，咬开的时候，星星会掉进你嘴里。”
暖宝踮着脚，把颗星星糖塞进面团里。陆沉舟捏着面团，把它放进蒸笼：“等你长大，爸爸教你做桂花糕，要比爷爷做的还甜。”
“好！”暖宝用力点头，“我还要给妈妈做，给狼崽做，给所有爱我的人做！”
蒸笼“叮”的一声。陆沉舟掀开盖子，桂花香裹着热气涌出来。暖宝举着块桂花糕，糖丝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妈妈，你看！星星在发光！”
叶知秋接过桂花糕，咬开时，颗星星糖“叮”地落在她手心里。她望着陆沉舟和暖宝的背影，突然想起陆野说过的话：“秋姐，幸福不是长生不老，是和你爱的人一起，把每一个今天，都过成永远。”
窗外的桂树沙沙响，风里飘着桂花香，混着桂花糕的甜。叶知秋知道，有些爱不会被时间冲淡，它会变成桂花的香，变成糖的甜，变成每一个平凡却温暖的瞬间，永远陪在身边。
“阿野，”她轻声唤，“今年的桂花，比去年香。”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笑声，像陆野从前举着桂花糕逗暖宝时那样。暖宝趴在她膝头，指着桂花树喊：“妈妈，你看！爸爸在桂树上笑！”
叶知秋抬头。桂树的枝桠间，真的有个模糊的身影，穿着白衬衫，站在花影里，朝他们挥手。他的手里，举着块泛着金光的桂花糕，糕上，刻着颗五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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