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的风裹着桂香撞进院门时，陆野正蹲在河边系渔网。晨雾未散，水面浮着层薄纱，他指尖掠过网眼，将最后一串铜铃系牢：\"爸爸！开渔啦！\"暖宝穿着鹅黄色小褂子，提着小竹篮蹦跳过来，发梢沾着芦苇花，\"奶奶说处暑要放河灯，我给麦芒弟弟扎最亮的灯！\"她的小竹篮里装着彩纸和竹篾，\"老师说，河灯漂得远，祖先就能收到我们的心意！\"
陆野抬头，见少女踮脚够岸边的芦苇，身影被晨雾浸得朦胧。\"小宝儿的灯，要选红烛。\"他扯下片芦苇叶，\"这灯漂起来，像小星星落河里。\"
河岸边，叶知秋正弯腰捡贝壳，裙摆沾着水痕：\"野子，知秋姐在那儿！\"暖宝指着远处挥手，\"她在给麦芒弟弟捡漂亮的贝壳！\"
叶知秋直起腰，手里捧着把白蝶贝：\"野子，暖宝，快来搭把手！这贝壳要洗干净，晚上放在河灯里，亮堂堂的。\"她的指尖沾着沙粒，\"你太姥姥说，贝壳是海的眼泪，能替我们看河底的星星。\"
陆野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贝壳：\"辛苦媳妇儿，我来洗。\"他蹲在石墩旁，清水冲过贝壳，纹路里的泥沙簌簌落下，\"这贝壳要选完整的，麦芒看了欢喜。\"
\"那是。\"叶知秋笑着擦汗，\"你外婆传的法子，处暑放河灯，要凑够九盏，寓意长长久久。\"
里屋传来消息，陆奶奶端着食盒晃过来：\"野子，叶丫头，开渔前先垫垫肚子！\"她掀开盖布，露出酱鸭、菱角米粥，\"这鸭子是后山散养的，处暑吃鸭，秋天不燥。\"
\"奶奶心善。\"暖宝凑过来，\"我要给麦芒弟弟留半只鸭腿！\"
\"小馋猫。\"陆野夹了块鸭肉，\"麦芒现在只能喝奶，等你学会了炖鸭，给弟弟盛一碗。\"
院门口传来\"突突\"声，王铁柱的三轮车停稳：\"野子！叶丫头！处暑开渔，我家新打的渔船，载你们去河心！\"他跳下车，额头上挂着汗珠，\"李狗蛋说今儿个来帮咱扎河灯，他新买的棉线，灯穗子更耐用！\"
\"铁柱哥，快上船！\"陆野接过渔网，\"去年你送的鱼干，知秋做的香煎鱼，暖宝吃了半盘。\"
李狗蛋推着平板车紧随其后，车上码着棉线、彩纸和新摘的桂花：\"这是按你要求备的，棉线要粗，灯才耐漂。还有今年的新桂花，炖鸭子提香！\"他冲暖宝挤眼，\"小宝儿，叔给你留只红蜡烛，等会你扎灯，说'给弟弟的灯'！\"
\"我要给麦芒弟弟留！\"暖宝攥紧蜡烛，\"让他看着灯漂，知道我们在想他！\"
众人登船，渔船划破晨雾，向河心驶去。陆野立在船头，渔网在身后展开，像片银色的云。\"开渔咯！\"他喊了一嗓子，惊起芦苇丛里的水鸟，扑棱棱飞向蓝天。
\"爸爸！鱼！\"暖宝趴在船舷，指着水面翻涌的白肚皮，\"好多小鱼！\"
\"那是鲢鱼。\"叶知秋划着桨，\"处暑鱼活跃，今天准能满载。\"她摘朵野菊别在暖宝发间，\"小宝儿戴花，像个小渔娘。\"
陆奶奶坐在船尾，膝头放着扎了一半的河灯：\"这灯要做九盏，\"她数着竹篾，\"一盏给太姥姥，一盏给爷爷，剩下的给麦芒攒着。\"
午后的阳光晒得河面发亮。陆野收网时，舱底已堆满活蹦乱跳的鱼。\"铁柱哥，今儿个收获不小！\"他拍了拍鱼筐，\"晚上炖鱼汤，给全村人分点。\"
\"应该的。\"王铁柱擦着汗，\"处暑开渔，图的就是个热闹。\"
李狗蛋蹲在船边扎河灯：\"小宝儿，叔教你穿灯穗子。\"他递过棉线和彩纸，\"要绕紧，不然灯会散。\"
暖宝学着他的样子，小手指笨拙地穿线：\"叔叔，这样对吗？\"
\"对！\"李狗蛋夸她，\"等会灯漂起来，麦芒在天上肯定能看见！\"
傍晚时分，渔船靠岸。陆野和叶知秋将鱼分给乡亲，王铁柱扛着渔网，李狗蛋捧着扎好的河灯。\"知秋，炖鸭子去！\"陆野喊，\"鸭子加桂花，香得能飘半条街。\"
厨房飘出炖鸭的香气。陆奶奶盛了碗鸭汤：\"这汤要凉了喝，败火。\"她舀了勺汤给暖宝，\"小宝儿尝尝，鲜不鲜？\"
\"鲜！\"暖宝舔了舔嘴唇，\"比去年的还鲜！我要留半碗给麦芒弟弟！\"
\"小馋猫。\"陆野擦她嘴角的油星，\"麦芒现在喝母乳，等你学会了炖鸭，给弟弟盛一碗。\"
夜里，河岸边点起九盏河灯。暖宝举着自己的灯，红烛在风里摇晃：\"爸爸，灯漂起来了吗？\"
\"漂起来了。\"陆野指着河面，\"看，像九颗小太阳，流向银河。\"
叶知秋靠在他肩头：\"这灯，是给祖先的，也是给麦芒的。\"
陆奶奶摸着暖宝的头：\"等麦芒长大，带他来放河灯，告诉他这是咱们的老规矩。\"
陆野在笔记本上写道：
\"处暑的鸭，炖出秋的暖。
鸭汤藏着丰收，河灯载着思念，
弟弟的小手指，姐姐的贝壳灯，
奶奶的棉线穗，
都在说：
秋意渐深，
有灯可漂，
便是最好的团圆，
最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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