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镇的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裹着一层化不开的压抑,沉甸甸压在屋顶的瓦片上。
残阳如凝固的血痂,泼洒在镇上的青砖路上,将原本青灰的路面染得暗沉,连风都带着几分萧瑟的冷意,刮过墙面时发出呜咽般的低响,像是谁在暗处无声啜泣。
陆云许踏着满地碎金般的斜阳走进何府,朱红大门的漆皮早已斑驳脱落,露出底下暗沉的木质,门环上的铜绿爬满了缝隙,指尖一碰,簌簌落下细碎的锈屑。
虚掩的门缝里漏出几缕昏黄的光,却像是被厚重的尘埃裹住,勉强透过缝隙渗出来,落在地上形成一道歪斜的光带,边缘被黑暗啃噬得模糊不清,散不开半分暖意。
本该值守在门两侧的家丁不见踪影,只有门楣上挂着的铜铃在风里晃悠,“叮 —— 当” 的声响沉闷得像是被堵住了喉咙,没有往日的清脆灵动,反倒像濒死者最后的喘息,一声接一声,在空荡荡的门廊里回荡,预警着一场迟来的清算。
他抬手推开虚掩的大门,灵识如细密的蛛网,悄无声息地铺展开,掠过院落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察觉到半分活人的气息,只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寒,顺着石板的纹路往上爬,钻进衣袍的缝隙里。
陆云许脚步未停,朝着记忆中何嘉琪姐弟院落的方向走去,脚下的青石板路缝里长着些枯黄的杂草,被鞋底碾过,发出细碎的 “咔嚓” 声,像是干枯的骨骼断裂,在死寂的府内被无限放大,每一步都踩在寂静的神经上。
廊下挂着的奢华宫灯,灯罩是绣着金线的绸缎,如今却早已褪色发暗,被蛛网缠绕得严严实实。
灯芯像是被什么粘稠的东西堵住,火焰忽明忽暗,挣扎着吐出微弱的光,将周围的阴影拉得扭曲变形,在墙面和地面上蠕动,像是张牙舞爪的鬼影,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光线的束缚,扑向闯入者。
陆云许指尖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死神镰柄,镰身传来细微的震颤,像是感应到了周遭的阴翳,黑白纹路隐隐闪过微光,无声地戒备着。
他的目光扫过院落里散落的杂物 ——
翻倒的石桌、断裂的木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残破窗纸,每一处都透着仓促与混乱,像是经历过一场猝不及防的洗劫,却又诡异得没有留下半分打斗的痕迹,只有死寂,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刚靠近院落的窗棂,一股黏腻的嬉笑声便钻入耳膜,像裹了猪油的棉絮,堵得人胸口发闷。
那笑声轻浮又浑浊,混着浓重的酒气,全然没了往日何嘉琪的嚣张跋扈,也不见他姐姐的半分冷傲,只剩彻底堕落的靡靡之气,如同烂泥里蠕动的蛆虫,每一声都透着令人作呕的污秽。
陆云许指尖微动,一缕淡金色灵力如蚕丝般缠绕指尖,力道拿捏得分毫不差 ——
只轻轻一挑,窗纸便裂开一道细缝,连灰尘都未曾惊动,更无半分声响。
透过缝隙望去,屋内景象让他周身的空气瞬间冻结,眸色沉得如同万年寒潭。
桌案上散落着几只歪斜的银质酒壶,琥珀色的酒液洒了一地,浸湿了几片凌乱的锦缎,顺着桌脚蜿蜒流淌,在地面汇成一滩污浊的水洼;
几碟吃剩的糕点被踩得稀烂,粉末混着酒液,黏在地毯上,散发出甜腻又腐败的气味。
整个房间都被酒气、劣质脂粉气和一种令人窒息的污秽感笼罩,像是被丢弃的猪圈,连光线都透着暗沉的浑浊。
“你们的账,该算了。”
陆云许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没有丝毫预兆地抬手推门。
厚重的木门 “吱呀 ——” 一声撞在墙上,震得墙灰簌簌掉落,发出沉闷的巨响,如同惊雷在死寂的院落里炸开。
金丹境的威压瞬间从他体内爆发,如同无形的冰封浪潮,席卷整个房间 ——
桌案上的银壶 “哐当” 一声翻倒,洒出的酒液还未落地,便在半空中凝结成细小的冰粒,簌簌砸在地面;
廊下的宫灯剧烈晃动,火焰在灯罩里挣扎,险些被这股寒意熄灭;
之前还在风里晃悠的铜铃,此刻竟像被钉在了半空,瞬间停住,连一丝声响都不再发出,仿佛被冻住了魂魄。
何嘉琪姐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浑身一颤,如同被冰水浇头,猛地回头。
脸上的靡靡笑意瞬间僵住,像凝固的脓疮,随即转为极致的惊恐,瞳孔骤缩,嘴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何嘉琪手脚并用地想从软榻上爬起来。
可酒意上涌,再加上极致的恐惧,他刚撑起半个身子,便踉跄着摔在地上,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 “咚” 的一声闷响,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喊出声,只能蜷缩着身子,浑身筛糠般发抖。
他姐姐则强撑着坐直身体,双手死死抓着软榻的边缘,指节泛白,原本还算秀丽的脸庞因恐惧扭曲变形,色厉内荏地嘶吼起来,声音因为颤抖而断断续续,带着哭腔:
“你、你怎么敢闯进来?我爹是青溪镇的守城将军!你杀了我们,我爹…… 我爹绝不会放过你!”
“守城将军的子女,就敢如此堕落?就敢纵容恶事、草菅人命?”
陆云许懒得跟他们废话,眼神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看两具尸体。
右手虚握,掌心瞬间凝聚起浓郁的黑芒 ——
那是融合了魔獠本源的黑暗之力,泛着冷硬的墨色金属光泽,死神镰刀的虚影在黑芒中一闪而过,骨刺纹路隐约闪烁,带着吞噬一切的寒意。
“之前在玉泉山脚下,你伤我时的嚣张,怎么不见了?”
他向前踏出一步,每一步都像踩在两人的心脏上。
“你纵容弟弟欺压百姓时的底气,又去哪了?”
话音未落,陆云许掌心的黑芒骤然暴涨,化作两道凝练如实质的锋利刃芒。
刃速快得突破肉眼极限,只在空气中留下两道转瞬即逝的墨色轨迹,带着切割气流的锐啸,直扑软榻旁的两人。
何嘉琪姐弟甚至没来得及将惨叫声挤出喉咙,“噗嗤” 两声轻响便先后炸开。
鲜血如同挣脱束缚的喷泉,从他们脖颈处喷涌而出,带着温热的腥气,溅在猩红的锦缎上,将原本就污秽的布料染得愈发暗沉,凝结成一块块丑陋的血痂。
两人的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四肢抽搐了两下便彻底静止。
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凝固着最后的恐惧与难以置信,像是至死都没明白,那个曾经被他们肆意欺凌的 “废物”,为何会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温热的血顺着石板的纹路缓缓流淌,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却连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给他们留下,便彻底断绝了生机。
陆云许垂眸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眼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纯粹的厌恶 ——
这对姐弟生前作恶多端,欺压百姓、草菅人命,死后的模样依旧这般污秽不堪,连周遭的空气都被玷污。
他指尖微动,一缕乳白色的圣光之力悄然涌出,如同温柔的手掌,卷起地上散落的锦缎,轻轻盖在两具尸体上,将那刺目的鲜血与丑陋的姿态彻底掩盖,也算给这场清算画上一个干净的句点。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便走,没有再看一眼那间弥漫着酒气、血腥与污秽的房间,仿佛只是掸去了身上的一粒尘埃。
残阳彻底沉入山后,天际最后一抹霞光也被夜色吞噬,只有几颗早亮的星星缀在墨色的天幕上,透着微弱而冰冷的光。
陆云许的身影穿过寂静的回廊,踏过满地枯黄的杂草。
在他身后,剩下两具无人问津的尸体,和满院挥之不去的阴翳。
这是他们作恶多端应得的下场,也是陆云许对青溪镇百姓、对自己所受欺凌的最终清算 ——
从此,凡尘旧怨一笔勾销,再无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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