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家山东菜馆楼上雅间,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酒菜,但众人的注意力显然不在美食上。
刘掌柜那激动得是老脸通红,双手颤抖地举着酒杯,对着主位上的常威,声音哽咽:
“常旅长!你……你是我老刘家的恩人呐,我老刘嘴笨,不知道说啥好!要不是您……我家这混账小子和他这两个结拜兄弟,这会儿……这会儿怕是已经……”他说不下去,只是用力抹了把眼角混浊的泪水,“啥也不说了,这杯酒,我敬您!感谢您的大恩大德!我干了,您随意!”说罢,一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朱开山在一旁作陪,也举杯道:“我早说过常旅长是真仗义!老刘,你家这事,还真是多亏了他周转。来,我也敬您一杯!”
常威坦然受了他们的敬酒,抿了一口,放下酒杯,目光转向站在一旁,垂手而立、脸上还带着伤痕和羞愧的刘大宝、赵永昌、冯二铁三人。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再没有了在潘家时的随意,而是带着一股属于上位者的威严。
“你们仨小子,”常威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这回要不是遇上我,你们那脑袋,现在就得挂在奉天城的城门楼子上风干了!知道不?!”
刘大宝三人浑身一凛,头垂得更低,齐声道:“知道!谢旅长救命之恩!”
“谢?”常威哼了一声,“光用嘴谢有个屁用!”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们:“我也没别的要求。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到此为止!从今天起,你们的命,是我常威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以后,就跟着我好好干!”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以后,我指哪,你们就打哪!刀山火海,枪林弹雨,你们仨也不准给老子皱一下眉头!做得到不?!”
刘大宝猛地抬起头,眼中燃起了一种重获新生的狂热与决绝。赵永昌和冯二铁也挺直了腰板。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声音洪亮,带着破釜沉舟的誓言:
“是!旅长!我们兄弟的命是您给的!从今往后,唯旅长马首是瞻!为常旅长效死!”
这声“效死”喊得震天响,充满了江湖草莽的义气与军人的决绝,一旁的朱开山都看得暗暗点头。常威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挥挥手:“行了,别杵着了,坐下吃饭!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
刘掌柜看着这一幕,激动得又要落泪,连忙招呼:“对对对,快坐下,吃菜,吃菜!今天一定要吃好喝好!”
奉天军官俱乐部
台球桌前,母球与彩球碰撞的清脆声响。杨宇霆穿着笔挺的军装,俯身在球台边,神情专注。
啪!
他一杆将一颗红球利落击入底袋。张学良则坐在他身后的高背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杯红酒,眼神有些飘忽。去吉黑两省玩了几个月剿匪,杨宇霆又被召回,重新任命为参谋长。
杨宇霆一边绕着球台寻找下一个角度,一边仿佛不经意地说道:“汉卿,这次监斩那几个叛逃的老派骨干,不是我逼你。是眼下这个局面,除了你张公子,没人有这个监斩的资格!”
张学良抿了口酒,反问道:“你就没这个资格?”
杨宇霆稳稳地又是一杆,头也不抬:“这个,我还真没有。”
张学良也不傻,直接点破:“你是怕动手之后,被那些老派的人记恨上吧?”
啪!杨宇霆再次精准进球,他这才直起身,用巧克粉擦了擦球杆皮头,语气平淡却意味深长:“斯诺克的基本原理呢,用咱们中国话来说,叫做借力打力。”
张学良眉头微皱:“这话听着耳熟啊。”他想起,曾几何时,郭松龄也对他讲过类似的话,只是当时郭松龄称他为只会借力打力的阴谋家!
杨宇霆放下巧克,走到球台另一边,目光扫过台面局势,同时也扫过张学良:“我是你父亲的幕僚长,我的工作性质,就是借大帅的力。如果我自己发力,那就是逾权。”他语气坦然,在陈述一个基本事实。
啪!他又打进一球,然后停下击球动作,突然扭头,目光直勾勾地看向张学良:
“有人说,我是奉军新派的最高领袖。他们都错了,其实我不是,”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你父亲才是!”
他看着张学良眼中闪过的讶异,继续道:“多年以前,是你父亲把我放到了这个高位。他这是筑巢引凤,通过重用我,来吸引天下英才,充实我奉军新派骨干!”他如数家珍点着在他之后加入奉军的新派军官,“韩麟春、姜登选、郭松龄、戢翼翘、于国翰、王树常、胡兰春……等等等等,这些如今的新派骨干,都是这么被吸引来的,或者因此得到重用。”
啪!他又击进一球,语气不变:“当然啦,你父亲才是那个最高统领。他不屑于,也不方便做任何一派的首领。那么,”他再次停下,目光灼灼地锁定张学良,“谁才应该来做这个奉军新派的最高首领呢?”
不等张学良回答,他斩钉截铁地自问自答:“自然是你汉卿最合适!”
“我?!”张学良愣住了,指着自己,满脸的难以置信。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按部就班地成长,从未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于如此复杂的派系政治关系之中,更没想过父亲早已为他铺好了这样的一条路。
杨宇霆闭上眼睛,肯定地点了点头。
张学良下意识地抗拒:“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去拉帮结派呢?!”这与他接受的新式教育和他理想中的信念相悖。
杨宇霆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而现实,他扔下球杆,走到张学良面前,声音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没有委任状,没有任命书!但只要你负责审判、监斩掉那三个老派的骨干,你自然就是新派的首领!这就叫杀人立威,立命!”
张学良被这番话震住了,僵在原地,默然不语。权力的残酷法则又一次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
杨宇霆走回球台,看着一颗因为刚才谈话而稍微打歪的球,惋惜地摇了摇头:“唉,就差一点。”
他重新拿起球杆,但并没有立刻击球,而是背对着张学良,说出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段话:
“有一点啊,我得提醒你,汉卿。你必须得有一个思想准备。”他转过身,眼神深邃,“只要在你手头杀了人,那些奉天的老派,就会恨上你!从此,你再想回头做个干干净净的善人,可就不可能了。你将一直被一些人这么恨下去!”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冷漠:“不过,有时候,被人恨,也并不见得是件坏事。”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张学良,“被人畏惧着,比受人爱戴……更安全。”
说完,杨宇霆不再看他,重新俯身,专注于他的斯诺克球局。
张学良独自坐在椅子上,手中的酒杯忘了放下,眼神复杂地望着前方,心中波澜起伏。
杨宇霆的话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击碎着在他年轻而稚嫩的理想,眼前一个重要的抉择,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然而他其实也没得选择,他和别人不一样!有些事情就非得他来做!因为他是张作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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