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还钉在土墙里,微微颤鸣。
玄衣男子站在破败的院门口,身形几乎堵死了唯一的出路。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像结了冰的寒潭,锁死在我身上。杀意并未因一剑落空而消散,反而更加凝实,如同无形的网,笼罩着这方狭小院落。
我趴伏在冰冷的泥地上,袖口的裂痕处,血珠缓慢渗出,染红了素色的中衣。残破的嫁衣下摆沾满了尘土和草屑,狼狈不堪。但比身体更冷的,是心底骤然掀起的惊涛。
他是谁?宇文铭府中的暗卫?还是……别的势力?
电光石火间,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试图拼凑——宇文铭似乎提过,他有个早年离京、镇守边关的皇叔,性子冷戾,手握重兵,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名号是……萧煜?
印象里,这位皇叔从未参与过京中倾轧,甚至在宇文铭最终登基时也未现身。他此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囚禁着一个古怪男孩的偏僻小院?
剧烈的咳嗽声又从屋内传来,撕心裂肺,打破了死寂的对峙。
玄衣男子的目光极快地扫过那扇蒙着黑布的窗户,眉头蹙得更紧,眼中的杀意里掺入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或者说,是某种被触犯领域的不悦。
“说。”他再次开口,声音比这夜风更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谁派你来的?”
我不能暴露身份。一个本该在新房内的新妇,此刻衣衫不整地出现在这种地方,浑身是血,根本无法解释。更何况,新房里的那两具尸体……
心思急转,我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剧烈的心跳,撑着手臂,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动作故意显得笨拙又惊惶,带着哭腔,声音发颤:“我…我不是坏人……我是府里新来的……丫鬟,迷、迷路了……听到这里有声音,好奇就……”
“丫鬟?”他冷嗤一声,目光如刀,刮过我身上虽残破却明显是上好锦缎的嫁衣料子,以及发间那根虽简单却质地不凡的金簪,“穿嫁衣的丫鬟?”
谎言被瞬间戳破。
空气瞬间绷紧至极限。
他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就在他即将发力拔出墙上长剑的刹那——
屋内男孩的咳嗽声猛地拔高,变成一种近乎窒息的、痛苦的呜咽,随即,一切声响戛然而止,陷入一种不祥的死寂。
玄衣男子动作猛地一顿,霍然转头看向屋内,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那是一种超出警惕与杀意的、真正的焦灼。
机会!
我几乎想都没想,趁他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不是冲向院门——那里依旧被他堵着——而是扑向侧面那低矮的、布满苔藓的院墙!
嫁衣残片在风中猎猎作响。袖中的迷药瓷瓶滑入掌心。
“站住!”他厉喝一声,反应快得惊人,并未立刻去查看屋内情况,而是反手一掌带起凌厉劲风,直劈向我后心!
掌风未至,那股冰冷的压迫感几乎已撕裂空气。
我人在半空,根本无处借力躲闪,咬紧牙关,将全身力量灌注于右腿,狠狠踹向墙头一块松动的砖石!
砰!
砖石被踹飞,迎面砸向他拍来的手掌,略微阻了那掌风一瞬。同时,我借着反震之力,身体强行扭过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将手中攥着的迷药瓷瓶向后猛地掷出!
瓷瓶并非砸向他,而是砸向他脚下的地面!
啪嚓!
瓷瓶碎裂,里面无色的药液四溅开来,一股极其甜腻又带着辛辣的气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男子显然没料到我会用这种手段,身形下意识地微滞,屏息后退半步,袖袍一挥,拂开那可疑的药雾。
就是这半步的迟疑和遮挡视线的瞬间!
我的手指终于够到了墙头,用力一撑,整个人翻了上去!破碎的嫁衣被墙头的碎砖瓦砾挂住,嗤啦一声,又撕开一道大口子。
“找死!”下方传来他压抑着暴怒的低吼。
我不敢回头,直接从那近一人高的墙头跳了下去!
落地瞬间,脚踝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大概是扭伤了。我闷哼一声,踉跄几步,几乎摔倒在地,却强行稳住身形,头也不回地扎进院墙外更深的黑暗里。
身后,破败小院的方向并没有传来追击的脚步声。
他果然更在意屋里那个男孩的生死。
我捂住剧痛的脚踝,靠着冰凉的墙壁,大口喘息,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冷汗浸透了内衫,与伤口渗出的血混在一起,又冷又黏。
差一点……只差一点……
那个男人太可怕了。他的身手,他的眼神,他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冰冷……绝非普通护卫。是萧煜吗?如果他真是萧煜,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那个男孩又和他是什么关系?
无数疑问盘旋在脑海,但此刻不是深思的时候。
我必须立刻回到新房!
拖着扭伤的脚,我忍着剧痛,沿着记忆中来时的阴影路径,尽可能快地往回走。夜更深了,皇子府内静得可怕,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那只无形的黑手扼住了喉咙。
偶尔有巡夜的护卫经过,我都提前隐匿身形,屏息凝神,等他们过去才继续移动。袖口的伤和扭伤的脚踝每一次移动都带来钻心的疼,但我不敢有丝毫停顿。
终于,那座僻静院落的新房就在眼前。
房门依旧紧闭,和我离开时一样。
我警惕地四下观察,确认无人,才快速上前,用之前藏好的备用钥匙打开门,闪身而入,又迅速将门闩插上。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我这才允许自己真正地喘出一口气。
浓郁的血腥味再次包裹而来,提醒着我离开这段时间内,这里的一切并未改变。
安全了……暂时。
我拖着伤腿,走到桌边,颤抖着手倒了一杯冷茶,灌了下去。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压下了那阵后怕的燥热。
必须立刻处理掉痕迹。
我撕下还算干净的中衣下摆,草草包扎了手臂上被剑锋划出的伤口,又用力系紧扭伤的脚踝,暂时固定住。
然后,目光落在那张拔步床上。
床下的两具尸体,是最大的隐患。
那个玄衣男子虽然没有追来,但他见过我,我的谎言不堪一击。他迟早会查过来。还有崔嬷嬷,她之前的试探绝非偶然……
时间不多了。
我走到床边,深吸一口气,再次俯身,抓住宇文铭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从床底拖出来。
死沉。
汗水从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一片涩痛。脚踝的伤让我吃不住力,好几次差点摔倒。
好不容易将宇文铭拖到房间中央,我又回去拖苏真真。
两个人的尸体并排躺在猩红的地毯上,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无比诡异和恐怖。
我从枕下摸出那瓶化尸水。
瓷瓶冰凉刺骨。
拔开塞子,一股极其刺鼻的酸腐气味立刻弥漫开来,甚至盖过了血腥味。
我咬了咬牙,将瓶中浓稠的液体,小心翼翼地滴落在两具尸体的心口伤口处——那里是命格被强行剥离的创伤,也是最好的掩饰。
嗤——!
令人牙酸的轻微腐蚀声响起。
一股白烟冒出,伴随着皮肉筋骨被快速消融的可怕景象。难闻的气味更加浓烈。
我别开眼,强忍着胃里的翻腾,等待这酷刑般的过程结束。
化尸水的效果极强,不过片刻,两具尸体的胸口便只剩下两片模糊的、深可见骨的窟窿,边缘焦黑卷曲,再也看不出原本的致命伤是什么。这样,即使被人发现,也只会以为是某种恶毒的毁尸手段,很难立刻联想到命格剥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做完这一切,我几乎虚脱。
必须把他们弄出去,彻底消失。
皇子府内有一处废弃的荷塘,淤泥很深,偏僻少人至。前世曾有不听话的下人被沉在那里,很久都无人发现。
就是那里。
我再次咬牙,抓住宇文铭的脚踝,开始向门口拖拽。每一步,脚踝都像被刀割一样疼。手臂的伤口也再次崩裂,渗出血来。
短短一段路,仿佛没有尽头。
就在我终于将宇文铭拖到门边,准备歇口气再处理苏真真时——
叩、叩、叩。
轻轻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如同索命的音符,敲打在死寂的夜里,也敲打在我骤然冻结的心脏上。
崔嬷嬷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比之前更多了几分狐疑和不容拒绝的坚持:“少夫人?少夫人您醒着吗?老奴听得房内似有异响,实在放心不下,特来请见。”
我的呼吸瞬间窒住。
地上,是宇文铭开始被腐蚀的尸体。
床上,还躺着苏真真。
满室都是化尸水和血腥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而我,浑身血污,衣衫破烂,狼狈不堪地站在尸体旁边。
门,并没有从里面锁死,我只是插上了门闩。
只要她稍微用力一推……或者喊人来……
冷汗,瞬间布满了我的后背。
绝境。
我被彻底堵死在了这间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新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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