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喀麻人对库玛米的恐惧是纯粹的,混杂着对叛徒的憎恨。
但随着阿里夫一次又一次愚蠢地将自己部落的勇士送进库玛米的猎场。
无论在哪个国度,士兵都是领主的财富,阿里夫就像一个发狂的富翁。
因为仇恨,阿里夫肆意将马穆鲁克和游骑兵全部拿去复仇,然后那些人全部变成了库玛米夜猎计划中的猎物。
一种新的情绪在吉库巴部中蔓延开来。
在库玛米血腥棱星之名外,阿里夫的残暴之名也愈发令众人恐惧。
阿里夫的残暴与库玛米的冷酷血腥,让每一个在吉库巴部,在风和草原里讨生活的牧民感到恐惧。
对于一些绝望普通的牧民而言,与其被阿里夫当作可以随意挥霍的财产,用巫术炼成没有心智的马穆鲁克。
倒不如去寻找那个传说中的“恶魔”。
至少,那个恶魔只杀越界者,灵魂能被草原的风吹散,获得自由,而埃米尔的马穆鲁克,灵魂永世被奴役。
于是,一些零星的家庭开始尝试着,绕开阿里夫的监视,小心翼翼地靠近月夜。
他们没有携带武器,只是赶着头瘦弱、差不多被饿死的骏马,高举着双手,表示自己并无敌意。
库玛米站在墙头,用自己那堪称神射手的目光观察着这些靠近的牧民。
他们衣衫褴褛,脸上写满了恐惧与期盼。
窘迫,对生活毫无期待,只想寻求一个体面的死亡。
就像以前的自己一样,牧民们让库玛米这位血腥棱星想到了他那在草原因为埃米尔被饿杀的白马。
………
……
…
一只羽箭钉在了众人身前,库玛米还是没射杀他们。
墙下的喀麻牧民们停在了百步之外,没有越过那支箭,他们不再靠近。
为首的是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他身后跟着十几个男女老少,每个人都面黄肌瘦,眼神空洞。
他们没有武器,唯一的“财产”是几匹瘦骨嶙峋、连站立都摇摇晃晃的马。
老者颤颤巍巍地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被血染过的草地。
他身后的所有人也都跟着跪了下来,整个队伍陷入一种绝望的寂静。
库玛米站在墙头,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身旁的亲兵低声问道:“大人,要驱赶他们吗?还是……”
亲兵看着那一排被长矛串起来,已经被阳光晒得发蔫干瘪的头颅。
“不必了,无辜者的血只会让玷污我的名号。”
让他们等着。”
库玛米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他没有下去,也没有派人传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知道这些牧民在想什么,也知道他们需要什么。
太阳逐渐升高,灼热的阳光炙烤着草原。
牧民们一动不动地跪着,仿佛已经变成了石雕。
他们没有求饶,没有哭喊,只是以一种近乎决绝的姿态,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从正午移向西斜。
墙下的牧民们依旧跪着,仿佛他们的生命已经随着这漫长的等待一同干涸。
库玛米始终没有下令,只是偶尔用他那鹰隼般的眼神扫过人群,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
……
…
终于,一个身影打破了这死寂的画面。
人群中,一个衣衫褴褛、头发散乱的女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的眼神涣散,嘴角却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她先是呆呆地看着墙头上的库玛米,然后又痴痴地望向那一排排被长矛贯穿、乱发在风中摇曳的头颅。
突然,她笑了起来,笑声尖锐而刺耳,充满了疯癫的味道。
“哈哈……哈哈哈!你们看啊,她要跳舞!”
她指着那些干瘪的头颅,手舞足蹈起来。
喀麻的舞蹈是一种富有生命力,原始野蛮的舞蹈,如今,恐怕也只能在这支舞当中看见绝望。
“风在吹,他们在唱歌!唱着自由的歌!”
她旁边的老者想要拉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巫大人…!”
女人在众人面前旁若无人地旋转、跳跃,嘴里哼着不成调的草原歌谣。
她的舞姿熟练而怪异,却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绝望。
她疯了。
在库玛米看来,她被阿里夫的暴政、被无尽的饥饿、被亲人送上战场一去不回的痛苦,彻底逼疯了。
………
……
…
库玛米静静地看着那个疯癫的女人,面具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他身旁的亲兵却发现,他握着墙垛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血腥的四棱星比埃米尔更得民心……”
库玛米轻声自语,声音低沉得几乎被风吹散。
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血压高了不少,他厌蠢的老毛病又犯了:
“阿里夫,你这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这群人不是来求生的。
他们是被逼到绝境,来寻求一个痛快的了断。
他们宁愿死在传说中的“恶魔”刀下,获得灵魂的解脱。
也不愿再回到那个名为家乡,实为地狱的地方,被阿里夫炼成没有心智的马穆鲁克,永世不得超生。
库玛米终于动了。
他没有下令攻击,也没有派人驱赶。他转身走下城墙,留下一句命令:
“让他们进来。派人准备水和食物,叫诺兰带着几个步兵领着他们从北侧的缺口进来。”
亲兵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大人,他们……”
“他们想死,但我偏不让他们死。”
库玛米打断了他,声音里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把他们安置在临时营地,先让他们吃饱。
至于那个疯女人,找个懂医术的人看看,至少让她安静下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
“还有,派人去告诉他们,想成为繁星的子民,就要遵守繁星的规矩。
想成为我库玛米的兵,就要忘了自己曾经是喀麻人。
从今天起,他们的命是我的,想死,也得经过我的同意。”
这番话冷酷依旧,却让亲兵的心头莫名一松。他知道,这位被称为“恶魔”的指挥官,还是他们的老大。
在那冰冷的外壳下,还是那个从草原带他们出来奔一条出路的老大。
当诺兰带着一队步兵,食物和水被送到这些绝望的牧民面前时,他们先是惊恐,然后是茫然。
那个跪在最前面的老者抬起头,浑浊的眼中流下两行热泪。
他以为自己会得到死亡,被一箭贯穿心脏的痛快,却没想到等来的是生机。
库玛米没有再去看他们,他已经回到了墙头,目光重新投向广袤的草原。
他知道,今天这十几个人只是一个开始。
只要阿里夫那个蠢货还在位一天。
只要他那被复仇心蒙了眼的举动还继续一天。
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喀麻人抛弃他,投向自己这个“恶魔”的怀抱。
莫德雷德待他百般好,繁星镇都快成为他第二个家园。
他确实时不时想念他家里那两个爱冒险的小王八蛋。
也想念那漂亮的来自圣伊格尔女孩,她呼吸带起来的风,与残酷草原的完全不同。
繁星的圣伊格尔人都挺不错的。
但让圣伊格尔人拿着弓在马上游射,库玛米总觉得说不上来的别扭。
游骑兵还得让生长在马背上的民族来当,库玛米要将把这些绝望的灵魂锻造成繁星的游骑兵。
………
……
…
诺兰执行命令的效率很高。
很快,那些面黄肌瘦的喀麻牧民就被带到了北侧缺口附近的一处临时营地。
食物和水摆在他们面前,但起初没人敢动,只是用一种混杂着恐惧和渴望的眼神看着那些并不算多好的食物。
直到那个疯癫的女人,她旁若无人地抓起一块黑面包。
一边塞进嘴里,一边含糊不清地哼着歌,甚至还试图用沾满面包屑的手去拉着诺兰一起跳舞。
她的举动打破了僵局,其余的牧民这才像饿狼一样扑向食物,狼吞虎咽,有些人甚至因为吃得太急而剧烈地咳嗽起来。
诺兰终究是个少年,他长叹一口气,自己去为这群牧民搬了一桶麦酒来。
………
……
…
库玛米没有去营地,他站在墙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光是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他的厌蠢症又一次被阿里夫那愚蠢到可笑的行为激发。
一个领主,能把自己的子民逼到向死敌寻求一个痛快的死亡,这已经不是暴政,而是纯粹的愚蠢。
“一个把财富当耗材,把子民逼向死路的蠢货,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
库玛米轻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但谨慎的库玛米再次思考到,阿里夫难道管控的不严?
他对身边的亲兵下令:
“去问问那个带头的老人,他们是怎么从阿里夫的眼皮子底下逃出来的。
阿里夫再蠢,也不会对自己的财产如此疏忽。”
亲兵很快就回来了,脸色却带着一丝古怪和困惑:
“大人……事情有些……诡异。”
“据那老人说,他们能逃出来,全靠那个疯了的女人。他说……那个女人是个萨满,是个巫。”
亲兵的声音压得很低,弄得库玛米心里有点毛毛:
“老人说,在他们决定逃离的前一夜,那个女人忽然变得很奇怪。
她不再哭喊,而是开始跳舞,在营帐的火堆旁跳了一整夜。
第二天,看守出入口的士兵就像瞎了一样,对他们视而不见,他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那个女人呢?”库玛米问道。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亲兵回答:
“我刚才去临时营地找她,想把她带过来让您亲自问话。
但……她不见了。
营地里的人都说没看到她离开,她就像……像一阵风一样,凭空消失了。”
库玛米心中一凛。一个能在重重监视下带人逃脱,又能在自己眼皮底下悄无声息消失的疯女人?
这绝不简单。
他立刻动身,亲自前往那片临时营地。
营地里,牧民们已经吃饱喝足,正蜷缩在一起,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沉沉睡去。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尘土的味道,唯独不见那个疯女人的踪影。
库玛米在营地里巡视了一圈,最终在一片空地上停下了脚步。
那里的泥土上,还残留着一些凌乱的脚印,仿佛有人曾在这里不知疲倦地舞蹈。
也就在此时,一种莫名的感觉攫住了他。
他猛地回头,月光下,一个孤独的身影正在远处的草地上跳舞。
是那个女人。
她的舞姿轻盈而欢快,每一步都踏在月光的节拍上。
她时而旋转,时而跳跃,散乱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她的脸上挂着纯真无邪的笑容,眼神清澈,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草原少女,正为初生的羔羊、为草原上盛开的第一朵花而喜悦地舞蹈。
她口中哼唱着古老的歌谣,那旋律里没有绝望,只有生命最原始的活力与快乐。
这景象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无论是远方那排血腥的头颅,还是身后那些在睡梦中仍紧锁眉头的难民。
她的快乐显得如此突兀,如此不真实。
然而,就在库玛米以为自己看错了的时候,女人的舞步戛然而止。
她毫无征兆地跪倒在地,双手掩面,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呜咽。
那不再是少女的欢歌。
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仿佛承受着世间所有的痛苦。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那张脸已经判若两人。
刚才她的狂喜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悲伤与绝望。
泪水顺着她布满尘土的脸颊滚滚而下。
仿佛刚才那快乐又有生命力的舞者另有其人。
“巫……?”
库玛米口中下意识地吐出这个词。
在喀麻苏丹国,巫是与风沟通的使者,是草原魔法的掌控者。
他们地位尊崇,每一个都高贵无比,通常只侍奉在苏丹或大埃米尔的身边,在任何一部都地位非凡。
库玛米在吉库巴部的时候,作为一支游骑兵的头马,连看巫的资格都没有。
一个高贵的巫,为何会沦落至此,混迹在一群绝望的难民之中,甚至变得疯癫?
库玛米心中的警惕提到了最高。他必须弄清楚这个女人的来历。
他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试图缓缓靠近那个跪在地上痛哭的女人。
然而,他刚踏出几步,那个绝望的女人看向了他,双手抬起,从那个女人的手中,狂风汇集着,无形的狂风凭空而起!
风势之猛烈,远超草原上的任何一次自然之风。
狂风卷起草地狠狠地拍在库玛米身上。
风中夹杂着沙石,在他的身上刮出一个又一个的血痕。
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不得不低下头,用手臂护住脸,抽出弯刀,猛的掷出。
但弯刀落了个空,当库玛米带着狠绝之意,抽出弓箭,举弓瞄准之时。
只见那女人已经停止了哭泣, 弯刀就插在她的面前的草地上。
刚才那一瞬间,库玛米发誓,她绝对是用魔法挡住了弯刀,要不然这把弯刀绝对插到她的眉心!
她站起身,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库玛米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明,一张脸上仿佛有两个灵魂。
左脸带笑,仿佛是草原里腼腆又富有生命力的少女。
右脸在哭,仿佛是被命运折磨到崩溃的可怜女人。
她转身就跑,疯疯癫癫地冲向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
惊魂未定的库玛米深吸一口气:“刚才那他妈真的是巫!”
“一个疯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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