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指节缓缓擦过轩辕剑冰冷的剑格,那触感让他右臂晶化区域传来一阵针扎似的隐痛。他端坐在避难所深处临时清理出的“议事厅”——不过是一处稍宽敞、铺着陈旧兽皮的岩洞。微弱的星纹苔光映照着他半明半暗的脸庞,那双金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熔岩在冰层下涌动。“三十人归来,九人永眠,一人……几近失控。”他心中默念着刚刚听得的汇报,每一个数字都像烙印,烫在帝王的心头。他的目光掠过眼前略显狼藉的众人,最终定格在项羽那依旧隐隐散发不祥气息的右臂,以及韩信苍白如纸的脸上。外界非是乐土,而是浸透了血与火的绝望焦土。他的声音在岩洞中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淀了所有沉重事实后的绝对冷静:“详细道来。东南溶洞的血,西北井下的惧,一字不漏。”
岩洞内气氛凝重。获救的幸存者已被带下去安置,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外界带来的血腥与恐惧。
项羽率先开口,他声音沙哑,带着激战后的疲惫,更带着一丝强行压抑的烦躁:“东南溶洞,是变异体的巢穴。数量远超预计,凶悍异常。救回十九人,折了九个兄弟,伤了七个。”他言简意赅,省略了大部分战斗过程,但身上未干的血污和龙且、钟离昧身上包扎的伤口,已无声诉说了那场遭遇战的惨烈。他顿了顿,粗犷的面容上肌肉微微抽搐,最终还是避重就轻地补充了一句:“深处……似乎还有更麻烦的东西被惊动了,没追出来。”他没有提自己险些失控的那一幕,但紧握盘龙戟、指节发白的手,以及右臂那无法完全掩饰的、与周围生机格格不入的青灰光泽,让在场的明眼人都能窥见一二。
嬴政的目光在他右臂上停留一瞬,未置一词,转而看向冯劫和欧阳斯。
冯劫上前一步,语气沉稳但带着后怕:“西北维护井下十一人,皆已救回,无人伤亡。然,洞口有被混沌侵蚀、失控的旧日防御机关徘徊,狡诈凶险。若非韩将军以精妙手段引开,恐难成功。”他侧身,让出被欧阳斯搀扶着、气息萎靡的韩信。
欧阳斯接口,语气中带着敬意与担忧:“韩将军为精准引导那机关,精神力与星纹之力消耗过度,受了内伤。”
韩信微微摇头,似乎想表示无碍,却引发一阵低咳,嘴角又渗出一丝血迹,衬得他那张缺乏血色的脸更加透明。他灰白的瞳孔没有焦点,却精准地“望”向嬴政的方向,声音虚弱但清晰:“东南溶洞,变异体集群,有微弱组织迹象,非完全混乱。西北机关,核心似有星纹残留,侵蚀程度……可逆未定。两处威胁,皆在……可控边界,暂未扩散。”
他的补充,冷静得近乎残酷,将情感剥离开,只留下最核心的战略判断。
萧何与张良默默听着,脸色都无比凝重。萧何手中的炭笔在石板上无意识地划着,计算着新增人口带来的物资压力,以及伤员所需的药材缺口。张良则目光扫过每一个归来者的脸庞,读取着他们眼中未尽的恐惧与疲惫,心中已在构思安抚人心的措辞。
刘邦蹲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罕见地没有插科打诨,只是低声嘟囔:“好家伙……外面这是开了锅了,什么牛鬼蛇神都跑出来了……”
情况已然明了。外界危机四伏,但幸存者必须搜寻,威胁必须评估。
嬴政沉默片刻,目光再次落回那幅由萧何根据韩信口述、简单勾勒出的周边地形图上。他的手指,点向了那个尚未被探查的标记——正东,扭曲林地。
“此地,”嬴政开口,声音如同磐石,“既有巢穴痕迹,又有近期活动迹象。是新的威胁,还是……另一批幸存者?”
“我去!”项羽几乎立刻应声,他需要一场战斗来宣泄体内那股几乎要失控的狂躁,更需要证明自己依旧可靠。“管它是什么,掀了它的巢穴便知!”
“项王勇武可嘉,”张良温和开口,却带着劝阻之意,“然刚经历恶战,体力有亏,且……”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项羽的右臂,“需暂缓锋芒。”
项羽眉头紧锁,想要反驳,但右臂传来的、比之前更加清晰的冰麻刺痛感,让他将话咽了回去,只是重重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调息的韩信,忽然抬起了头,他那灰白的瞳孔中,仿佛有极细微的星光再次开始流转。“东林……有‘线’。”他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发现关键线索的专注,“非生命线,也非混沌线……是‘痕迹’之线,很新,很……特别。与星纹相关,但……不同。”
“不同?”公输哲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韩将军,能否感知更具体?”
韩信缓缓摇头:“距离太远,干扰太多。需靠近……才能厘清。”他“看”向嬴政,“我需再去一次。此次,需项王之力。”
所有人都是一怔。让刚刚经历恶战、状态不稳的项羽,和明显消耗过度的韩信一同前往最未知的区域?
嬴政看着韩信那双仿佛能洞穿虚空的灰白瞳孔,又看了看脸色阴沉、却因韩信点名而眼中重新燃起战意的项羽。他明白韩信的意图——项羽的霸道是撕开未知迷雾最锋利的刀,而韩信的感知则是持刀最稳的手。这是一次风险极高的组合,但或许也是效率最高的组合。
“可。”嬴政吐出一个字,做出了决断。“项羽,韩信,命你二人率一队精锐,即刻前往东林探查。项羽主战,韩信主察。若遇幸存者,尽力救援;若遇不可力敌之威胁,即刻撤回,不得恋战!”他的命令清晰无比,最后一句更是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目光尤其严厉地看向项羽。
“喏!”项羽抱拳,声如闷雷。
韩信微微颔首。
没有太多时间休整,一支由十名最精锐战士组成的小队,在项羽和韩信的带领下,再次离开避难所,向着正东方向的扭曲林地进发。
越是靠近那片林地,周围的景象便越发诡异。原本只是荒芜的土地,开始出现不自然的扭曲,仿佛被一股巨力强行拧转过。树木干枯,枝杈以一种违反常理的角度伸展,如同挣扎的鬼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金属锈蚀又混合着腐败植物的怪异气味。
“就是这里。”韩信停下脚步,灰白的瞳孔“凝视”着前方那片光线昏暗、寂静得可怕的林地。他的感知如同触须,小心翼翼地向内延伸。“巢穴痕迹在深处……很旧,至少废弃数月。但那些‘痕迹之线’……很近,就在林地边缘区域,在移动……非常缓慢,带着……警惕,但没有恶意。”
项羽握紧了盘龙戟,周身煞气引而不发,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直接进去?”
“不,”韩信否决,“他们很警惕,强行接触可能会引发冲突。绕行,从侧翼靠近,找到他们的‘据点’。”
在韩信精准的指引下,小队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沿着林地边缘移动,避开那些看似无害、实则可能隐藏危险的扭曲植被。韩信的感知发挥到极致,不仅要规避风险,还要锁定那些飘忽不定的“痕迹之线”。
终于,在林地的东北角,一个被巨大、扭曲的树根自然形成的、极其隐蔽的凹陷处,他们发现了目标。
不是变异体,也不是怪物。
是五个人。
他们穿着破烂不堪、但依稀能看出是某种制式工装的衣物,脸上满是污垢,眼神中充满了惊恐、疲惫,以及一种近乎野兽般的警惕。他们手中握着磨尖的金属棍和粗糙的石斧,围着一小堆几乎看不到明火的灰烬,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发抖。在他们身边,散落着一些明显是手工制作的、粗糙的捕猎工具,以及几个用巨大叶片包裹的、不知名的块茎。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他们那简陋的“营地”中央,插着一根歪斜的金属杆,杆顶上,一块巴掌大小、布满裂纹的暗蓝色晶石,正以一种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频率,闪烁着几乎难以察觉的光芒——那光芒的波动,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星纹能量的特征!
“是……是联邦的人!”小队中一名战士低呼,认出了那残破工装的样式。
那五人也发现了项羽等人,顿时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跳起,紧紧靠在一起,手中的“武器”对准外来者,喉咙里发出威胁般的低吼。
项羽刚要上前,却被韩信抬手拦住。
韩信上前一步,独自面对那五个惊恐的“遗民”,他散去周身所有凌厉的气息,甚至连星纹之力都收敛起来,只是用那没有焦点的灰白瞳孔“望”着他们,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奇异的、能让人安心的平静:“我们来自启明城。记忆,已经归来。星火,未曾熄灭。”
他没有说“救援”,没有说“命令”,只是陈述着两个事实。
那五人愣住了,戒备的神色中出现了一丝裂痕。他们看着韩信那异于常人的眼睛,看着他身后那明显不凡、却收敛了煞气的项羽,以及那些装备虽然简陋但纪律严明的战士。
其中一人,似乎是领头的,颤抖着声音,带着无比的希冀和不敢置信:“你……你们……真的……记得?记得星纹?记得……启明城?”
“记得。”韩信肯定地回答,他“看”向了那根金属杆上的碎裂晶石,“那是……‘总线’卷的碎片吧?你们用它……在预警?”
那领头之人闻言,眼中的警惕终于被巨大的激动和委屈取代,他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泪水混着污垢滑落:“是……是!我们……我们是东区星枢工坊的维护小组……母钟崩解时……我们在外围检修……靠着这点碎片……躲过了混沌兽……一直……一直躲在这里……”
他们,是另一批火种,在绝望中,依靠着一点文明的残片,挣扎求生至今。
成功接触,表明身份,分发少量随身携带的食物和清水,安抚情绪……过程比预想顺利。这五名“遗民”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跟随返回避难所。
然而,就在队伍准备撤离时,异变再生!
一直沉默警戒的项羽,身体猛地一僵!他右臂的青灰纹路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起来,那光芒不再是之前的微光,而是变得刺眼,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死寂的气息轰然扩散,甚至在他周身的空气中凝结出了淡淡的、肉眼可见的灰色冰晶!
“呃……!”项羽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单膝跪地,盘龙戟深深插入地面,支撑着身体。他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眼瞬间布满血丝,那狂躁的气息再次开始升腾!
“项王!”众人大惊。
韩信脸色一变,他的感知最能体会到那股力量的可怕——那并非单纯的狂暴,而是带着一种侵蚀、湮灭一切生机的本质!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之际,嬴政那晶化的右臂,在遥远的避难所中,似乎也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那灰暗的晶体深处,一道比发丝还细的漆黑脉络,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那五名遗民中,被他们视若珍宝的、“总线”卷的碎片,似乎也受到了这股同源却更加恐怖的气息刺激,猛地爆发出最后一点璀璨的蓝光,随即“咔嚓”一声,彻底碎裂,化为齑粉!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五名遗民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化为惊恐。
韩信强忍着因项羽气息冲击而再次翻腾的气血,急声道:“压制它!项王!回想守护之念!非是毁灭!”
龙且和钟离昧也扑上前,试图帮助项羽,却被那冰冷的死寂气息逼开。
项羽低吼着,凭借强大的意志,与臂膀中那股试图吞噬他理智的冰冷力量对抗着,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下颌滴落。
良久,那刺目的青灰光芒才缓缓黯淡下去,冰冷死寂的气息也逐渐收敛。项羽粗重地喘息着,仿佛虚脱一般,但他终究……再次压制住了。
现场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扭曲林地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声音。
那五名遗民看着项羽,如同看着一个怪物,眼中充满了恐惧。
韩信深吸一口气,走到他们面前,挡住了他们看向项羽的视线,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力量,亦有代价。他,刚刚拯救了你们,未来,亦将守护你们。走吧,该回家了。”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与定力,暂时压下了那五人心中的恐惧。
队伍踏上了归途,比来时更加沉默。
项羽走在最前,背影依旧挺拔,却仿佛背负了一座无形的大山。他右臂的青灰纹路不再闪烁,但那冰冷的质感却似乎更加深刻。
韩信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更加深邃。他清晰地感知到,那来自东林深处的、废弃巢穴的方向,在项羽力量爆发的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苏醒了一瞬,又很快沉寂下去。
龙且和钟离昧护卫在左右,眼神中充满了对主将的担忧。
那五名遗民和精锐战士们跟在后面,气氛压抑。
当避难所那熟悉的石门再次出现在视野中时,夕阳正将最后的余晖洒在荒芜的大地上,拉长了所有人的影子,仿佛那些阴影,已不仅仅是光线的造物,而是实质般地,缠绕在了每个人的身上,尤其是前方那两个——一个背负着失控的力量,一个透支着洞悉的感知——的背影之上。
守在门口的刘邦,看着这支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的队伍,看着项羽那明显不对劲的状态,看着韩信更加糟糕的脸色,还有那五个面黄肌瘦、眼神惊惶的新人,他脸上的玩世不恭终于彻底消失。
他咂了咂嘴,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侧身让开了道路,目光越过归来的人群,望向洞内深处那个必然在等待的身影,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低语:
“一个快炸了,一个快瞎了……”
“这担子……”
“陛下啊陛下,
您那肩膀,
到底还扛不扛得住?”
夜色,随着石门的闭合,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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