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通水！
狂风在嘶吼，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得仿佛要压垮山峦，空气中弥漫着暴雨将至的沉重与窒息。然而，在这片被天威笼罩的工地上，所有人的目光却并未投向那不祥的天空，而是死死盯着一处——主河道上游，那最后一道阻挡着河水完全进入新河床的土石围堰。
这围堰，是数月来无数汗水和牺牲的见证，也是束缚旧河道、引导河水改道的最后一道枷锁。如今，它已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新开挖拓宽的河道，如同一条被精心修饰过的巨大沟壑，从“三门峡”一路向下，两岸是坚固的堤坝，河床深邃而顺畅，早已饥渴难耐地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时间紧迫，暴雨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阳歌站在围堰旁临时垒起的高台上，浑身沾满泥浆，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数不清的战士、工匠、民夫，乃至负责后勤的妇孺，都聚集在此。他们脸上带着疲惫，带着紧张，更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的期盼。没有人说话，只有风刮过旗帜的猎猎作响和粗重的呼吸声。
没有繁琐的仪式，没有冗长的讲话。吉时是巫根据最后的天象间隙艰难择定的，就在这暴风雨前的短暂平静里。
阳歌深吸了一口湿冷的空气，他的声音穿透风声，清晰而有力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数月艰辛，汗洒山河！数百勇士，血染黄土！为的是什么？”
他手臂猛地一挥，指向那沉默的新河道：
“为的就是今日！为的就是让这肆虐的河水，从此以后，听我汉部号令，行于我辈为其划定之疆域！”
“现在——”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战刀，直指那道围堰，“——开闸！通水！”
“工师营！爆破队！动手！”
最后的命令如同点燃了引线！
负责此项任务的爆破队员早已就位。他们并未使用大量的“雷火药”，而是采用了精准的小药包爆破法，旨在炸开几个关键缺口，让水流自然冲刷扩开，而非粗暴地彻底摧毁。
“轰！”“轰！”“轰！”
几声沉闷而紧凑的巨响接连响起！不同于炸碎山岩的狂暴，这次爆破显得更为克制和精准。围堰的几个关键节点应声出现巨大的豁口！
起初，只是一股浑浊的水流如同黄褐色的巨蟒，从豁口中猛地钻出，跌入新河道，溅起大片水花。
紧接着，积蓄在上游的河水仿佛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发出低沉的咆哮，水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增大！无数细流迅速汇成洪流，数个豁口被水流以惊人的速度冲刷、扩大、融合！
轰隆隆——
围堰的主体再也无法支撑，在河水巨大的压力和冲刷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最终彻底崩塌解体！
刹那间，积蓄已久的力量彻底解放！
整条河流如同苏醒的巨龙，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咆哮！浑浊的、蕴含着无尽力量的河水，奔腾着、翻滚着、跳跃着，以前所未有的顺畅姿态，涌入那条为它精心准备的新河床！
巨大的水流狠狠地撞击在新河岸加固过的坡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激起数米高的浪花，却未能撼动其分毫！河水如同被驯服的野马，虽然依旧气势磅礴，却只能沿着既定的路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下游奔涌而去。它顺畅地通过那被拓宽了的“三门峡”，再无之前的拥堵和挣扎，一路咆哮，却是在表达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意！
成功了！新河道完全承受住了这初次通水的冲击！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数秒。
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改天换地的景象，看着那曾经让他们吃尽苦头、畏惧如虎的河水，此刻竟如此“听话”地在自己亲手开辟的河道中奔腾。
然后——
“噢——！！！”
“通水啦！！！”
“河水流过来了！流过来了！！”
巨大的、几乎要将天穹掀开的欢呼声，如同另一道洪峰，猛然从人群中爆发出来！这欢呼声甚至暂时压过了河流的咆哮和呼啸的风声！
许多人激动得跳了起来，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工具、帽子、甚至是沾满泥浆的衣物！他们互相拥抱，用力捶打着对方的肩膀，不管对方是来自哪个部落，曾是何种身份，此刻只有共同的狂喜！
泪水混合着雨水和汗水，从一张张古铜色的、饱经风霜的脸上滑落。那是喜悦的泪，是自豪的泪，是数月艰辛一朝得偿的宣泄！
“我们成功了！我们做到了！”老人跪倒在地，亲吻着被水流浸润的土地。 年轻人则朝着奔腾的河水大声呐喊，宣泄着心中的激动。 妇人们相拥而泣，她们知道，家园或许真的有了保障。
岩灵紧紧握住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坚手看着那顺畅的水流，咧开嘴大笑，露出被烟熏火燎的牙齿。稷抓着一把被水流溅湿的泥土，激动得浑身颤抖。绘飞快地在防水处理的兽皮上记录着这历史性的一刻。就连一向沉静的玥，也望着那河水，嘴角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勐站在父亲身边，看着脚下奔腾的河水，胸中豪情万丈。
阳歌站在高台上，望着欢呼的人群，望着驯服的河流，心中亦是波澜起伏。但他很快压下情绪，目光投向更远处那尚未完全合龙的水库大坝，以及天际愈发浓重的乌云。
通水，只是第一阶段的决定性胜利。真正的终极考验，是那即将到来的暴雨，以及水库能否成功蓄洪。
他抬起手，示意欢呼的人群稍静。
“通道已开！洪峰将至！”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将人们从狂喜中拉回现实，“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各就各位，准备迎战暴雨！保卫我们的家园！保卫我们的大坝！”
欢呼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凝练、更加坚定的战意。人们擦干眼泪，握紧工具，目光投向那风雨欲来的水库方向。
第一阶段，他们赢了。现在，要去迎接那最后的、也是最凶险的决战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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