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笼罩着地宫,九百具白骨无声的控诉仿佛化作实质的寒气,侵入骨髓。
苏菱安立于梦刑鼎前,纤细的身影在鼎火的映照下拉得极长,宛如一尊来自幽冥的审判神。
嗡——
她掌心的归藏铃与那巨大的青铜鼎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鸣,发出一声低沉而悠远的嗡鸣。
这声音不像是金属交击,更像是一声跨越了三百年的叹息。
刹那间,无数道肉眼难见的忆络从铃心射出,如一张巨大的蛛网,精准无误地铺开,顺着鼎足,深深刺入地底那一片森然的白骨之海。
冰冷的意念,破碎的记忆,决堤般涌入苏菱安的脑海。
她“听”到了。
第一具白骨,是个文人。
他的意念带着一股书卷气的固执与不甘:“我没通敌……我没有……我只是在酒后与友人清谈时,说了句‘太宗得位不正,有违人伦’……就一句……”
第一百七十二具白骨,是个铁匠。
他残留的意识充满了暴怒与迷惑:“我的刀是给边军铸的!他们说我刀上有通敌的密文!可我……我连字都不识一个啊!”
第三百具白骨,是个普通的父亲。
他的低语只剩下无尽的卑微与心碎:“我女儿才五岁,她生了重病,快死了……他们说,只要我在这上面按下手印认了罪,她就能活……她能活……”
九百道声音,九百段血泪淋漓的过往,在苏菱安的识海中交织成一曲绝望的悲歌。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这沉重的冤屈撕扯,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然而,她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极冷的笑意,那笑声在空旷的地宫中回荡,比白骨的沉默更令人心寒。
“你们跪了三百年,”她的声音清冽如冰,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这片死寂,“可曾换来一句‘平反’?可曾等到一个‘公道’?”
白骨无言,只有那空洞的眼眶,死死地“凝视”着梦刑鼎,凝视着这个吞噬了他们一切的怪物。
与此同时,墨鸦并未沉浸在这悲怆的氛围中。
他的机关翼如灵巧的蛇,悄无声息地探入梦刑鼎那滚烫的底部,金属指尖小心翼翼地拂去厚厚的灰烬与血垢,触摸着鼎底那些古老而晦涩的铭文。
他的手指猛然一顿,瞳孔骤然收缩。
鼎心深处,在无数罪状烙印之下,一行几乎被磨平的古篆体文字,带着截然不同的气息,顽强地存在着。
那是心源族的古语!
“铃以记名,鼎以安魂。”
墨鸦一字一句地在心中默念,一道电光瞬间劈开他脑中的所有迷雾。
他猛然醒悟,抬头,用一种近乎惊骇的目光看向苏菱安。
“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他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这鼎!这鼎根本不是什么梦刑鼎!它本是用来记录每一代守门者真名,并以鼎中灵火安抚他们亡魂的圣器!是他们!是三百年前的那些人,篡改了它的用途,把‘记名’,改成了‘认罪’!”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苏菱angan,终于明白了她此行的真正目的。
“你不是来继承铃主之位的……”他一字一顿,仿佛在陈述一个颠覆性的事实,“你是来——把名字,还给他们的。”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小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颤抖着从怀中取出那枚温润的祖纹玉,紧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先辈的体温。
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滚滚而下,滴落在尘埃里。
“姐姐……哥哥……叔叔……”她哽咽着,声音轻微却无比清晰,“你们的名字,我一个都没忘,小桃一个都没忘……”
她开始轻声念诵,一个又一个古老而质朴的名字从她唇间流出。
每当一个名字被念响,地面上对应的那具白骨便会微微一颤,仿佛沉睡了三百年的魂魄,终于听到了回家的呼唤。
苏菱安缓缓闭上双眼。
她高举起手中的归藏铃,以自身灵力为引,催动了那来自心源圣地的灵泉。
一滴滴晶莹剔???ng澈的织梦露从铃口渗出,悬浮于空,精准地滴入每一具颤动的白骨那干涸的口中。
刹那间,地宫风云突变!
无数亡魂的低语汇聚成潮,不再是绝望与不甘,而是一种解脱后的感恩与狂喜:“谢……真主……还我名……”
九百道璀璨的光点从白骨中升腾而起,如夏夜的萤火,却并不散去。
它们盘旋着,汇聚着,最终在归藏铃的上方,凝聚成一道顶天立地的伟岸虚影。
那虚影身披古老的祭祀袍,面容威严,正是心源族初代守藏使!
虚影开口,声音如洪钟大吕,震得整个地宫嗡嗡作响:“铃主非权柄,乃责任。你若执铃,便要听尽天下冤魂之语,背负万民之债。你,可愿承此重担?”
所有人都以为苏菱安会应下,这本就是无上的荣耀与使命。
然而,苏菱安却缓缓摇头,睁开的双眸中,是比寒冰更甚的决绝。
“我不背你们的债——”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我只还,我欠的债。”
话音未落,她并指如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白皙的手腕上轻轻一划!
鲜血涌出,她却看也不看,任由那殷红的血珠混入灵泉之中,随即以指为笔,蘸着自己的血,在那滚烫的鼎壁上,疯狂书写起来!
一个又一个名字,带着她的血,她的恨,她的意志,被重新烙印在青铜鼎上。
当第九百个名字写完,她停顿了一下,最后,用尽所有力气,一笔一划地刻下了三个字——
苏、昭、宁。
那是她曾用过的名字,也是三百年前,被冠以“叛族”之罪的,她的名字。
字成之刻,鼎中之火轰然炸开,化作冲天火龙!
一枚通体莹白,散发着无尽寒气的玉铃从烈焰中心呼啸而出,如一道夺命的流光,直扑苏菱安的面门!
“小心!”
一直静立一旁的叶寒舟猛然跃起,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他手腕一抖,淬着剧毒的银链如毒蛇出洞,后发先至,精准地缠住了那枚暴烈的玉铃!
滋——
令人牙酸的灼烧声响起,叶寒舟的毒血与玉铃的灵力剧烈碰撞,银链瞬间被烧得赤红。
可那玉铃也发出一声悲鸣,剧烈震颤之下,竟在滚烫的链身上,深深烙下了三个字——
苏、菱、安!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在角落悄然浮现,正是那神秘的梦守鬼。
它低语了一句:“铃有主了。”随即,身形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无踪。
苏菱安伸手,稳稳握住那条滚烫却已安静下来的银链,连同那枚已经被驯服的玉铃。
她冷冷地注视着鼎中渐渐平息的残火,声音里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平静。
“你们用铃,让人认罪。”
“那今天,我就用它——让人认债。”
她说完,将那枚崭新的玉铃,狠狠按入自己掌心的归藏铃中。
两铃相遇,并非破碎,而是完美地相融。
一声清越至极的长鸣响彻天地,仿佛宣告着一个新纪元的开启。
地底,九百具白骨齐齐伏地,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大礼。
再抬头时,它们空洞的眼眶中,竟齐刷刷地燃起了两点幽蓝色的火焰!
墨鸦看得头皮发麻,骇然失声:“你……你把‘梦刑’,逆转成了‘唤魂’?”
苏菱安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轻轻抚摸着掌心那枚崭新的、融合了自己鲜血与意志的铃铛。
“不,”她纠正道,“是让死人,亲自上门讨债。”
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在千里之外,灯火通明的皇城深处。
御史台的七座秘牢之内,七名正在画押“自首”的朝廷重臣,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控,动作猛然一僵。
他们缓缓抬起头,原本涣散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布满血丝的瞳孔深处,竟也燃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幽蓝。
他们不约而同地扔掉了手中的笔,对着目瞪口呆的审问官,齐声开口,声音嘶哑而诡异,仿佛来自九幽地府。
“我,无罪……”
“是你们……该还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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