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上回来时,日头已爬到了檐角。蓝景仪正蹲在廊下抄家规,鼻尖冻得通红,见他们进门,手里的笔差点掉在纸上。魏无羡抛给他一串山楂糖葫芦,笑骂道:“抄得再慢些,今晚就等着就着月光罚站吧。”
蓝景仪手忙脚乱接住,眼睛却瞟向蓝忘机手里那串山药豆的,嘟囔道:“凭什么含光君的是甜的……”
“因为他比你乖。”魏无羡挑眉,转头见蓝思追端着盆温水过来,“思追,快来尝尝,镇上老字号的糖画,我特意让师傅画了只兔子。”
蓝思追接过那只晶莹剔透的糖兔子,指尖触到温热的糖面,轻声道:“谢谢魏前辈。”他眉眼间总带着点温吞的暖意,像极了当年在乱葬岗时,那个总跟在魏无羡身后的小不点。
几人正说着话,蓝启仁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一卷书。他瞥了眼蓝景仪桌上的字,眉头微蹙:“笔画潦草,重抄。”
蓝景仪瞬间垮了脸,魏无羡赶紧打圆场:“先生,新岁嘛,就饶他这一回?回头我盯着他练。”
蓝启仁哼了一声,却没再追究,转而对蓝忘机道:“藏书阁的古籍该晒了,你去看看。”又看向魏无羡,“你也来。”
魏无羡愣了愣,随即笑道:“得嘞,先生亲自点名,荣幸之至。”
藏书阁里满是墨香与旧纸的味道,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蓝忘机踩着木梯整理上层的书卷,魏无羡则在下层翻找,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忽然抽出一本线装册子。
“这是什么?”封面上没有书名,翻开竟是些手绘的符箓,旁边还写着潦草的注解。魏无羡越看越眼熟,最后在末页看到个小小的“羡”字,顿时笑了,“这不是我当年偷偷画的吗?怎么会在这儿?”
蓝忘机从梯上下来,凑过来看了眼,声音平静:“你走后,我收起来的。”
魏无羡心里一动,翻到其中一页,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招阴旗,旁边被人用极工整的字迹改了几笔,标注着“此处有误,易引邪祟”。他指尖摩挲着那行小字,忽然想起少年时在云深不知处,自己总爱偷偷画些旁门符箓,被蓝忘机撞见,少不了一顿争执。
“原来你那时候就看出来了。”魏无羡抬头,撞进蓝忘机含笑的眸子里。
“嗯。”蓝忘机拿起册子,轻轻合上,“当时想说,却没机会。”
窗外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是几个小弟子在院子里堆雪人。魏无羡走到窗边,见那雪人被按了两串红果当眼睛,脖子上还系着条蓝白相间的带子,忍不住笑道:“这是把你家抹额给雪人戴上了?”
蓝忘机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声道:“无妨。”
风卷着几片雪花从枝头落下,魏无羡忽然想起什么,拉着蓝忘机往外走:“对了,我昨天在山后发现了棵桃树,枝干都冒出嫩芽了,带你去看看。”
山后的坡地背风,那棵老桃树确实抽出了细密的绿芽,裹在毛茸茸的花苞里,像藏着星星点点的春意。魏无羡伸手碰了碰花苞,转头道:“等开了花,咱们来这儿酿酒吧?我记得以前在莲花坞,江叔叔总说桃花酿要趁初绽时采才香。”
蓝忘机点头,目光落在他被风吹红的耳尖上,伸手将他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好。”
两人站在桃树下,阳光穿过疏枝,在雪地上织出斑驳的网。魏无羡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雪夜,他也是这样站在蓝忘机面前,手里攥着偷来的天子笑,心里却乱糟糟的。而如今,风是暖的,雪在融,身边人的目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蓝湛,”他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轻轻的,“你说,咱们算不算把以前的日子,重新过了一遍?”
蓝忘机握住他的手,指尖相触的地方,暖得像要化掉。他望着魏无羡眼里跳动的光,缓缓道:“不是重新过,是往后的。”
往后的日子,有晨光,有雪停,有桃花酿酒,有彼此在侧。
远处传来蓝景仪的呼喊,大概是抄完了家规,又在找蓝思追玩。魏无羡笑着应了一声,拉着蓝忘机往回走。老桃树在身后轻轻摇晃,仿佛也在等一个花开满枝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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